【下城区到了,请到站乘客下车。】
赵离浓从后门走下去,刚下最后一个台阶,公交车便瞬间“啪”地关上车门,她下意识转身看去,却只见到公交车尾气。
周围明明还有高楼,偏偏透着一股灰败,遍地的垃圾,废纸传单随风到处飘滚着,道路上的标志也模糊不清。
电线杆上竖着一个大LED广告灯,“下城区”这三个字像是出了故障一般,闪来闪去,“城”字的左半边始终没有亮起来。
赵离浓拉着行李箱,抬步往前走,不过刚迈入下城区的地盘,她瞬间能察觉暗中有好几道打量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赵离浓只当不知道,兜里一只手却握紧了三棱军刀。
下城区最惹人注目的是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高楼,一栋又一栋排在一起,几乎没有了采光范围,像是赵离浓曾经见过的握手楼。不过这里更密,体量更庞大。
赵离浓才走了短暂的一段距离,这两个词便来回在脑海中拉锯浮现。
最终赵离浓在安置9号楼前停了下来,她仰头看着至少50层的高楼,想起当初在快递面单上见到的地址。
赵离浓走进9号楼,里面的大堂脏旧,墙面什么痕迹都有,甚至还有不少血迹,但面积不小,有八部电梯,里面站满了排队的人。
在她准备排队时,有个高壮男人瓮声瓮气问道。
赵离浓往周围看了两眼,确认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开口道:“我去负21层。”
“负21层?”高壮男人上下打量她,最后在赵离浓脸上和手上停留片刻,才指着最角落一部电梯,“只有那部电梯可以下去。”
“谢谢。”赵离浓拉着行李箱往最里面挤去。
高壮男人却没有就此停止,他从队伍中走出来,盯着赵离浓问:“你做什么的?”
“农学生。”
赵离浓说完,很明显能感受到周围人眼神有点变了,肆无忌惮的打量目光被收敛起来。
“你在第九农学基地读几年了?是不是毕业后就能成为种植员?”高壮男人语气变得更缓和。
赵离浓看了一眼电梯,还没有到一楼,她开口:“差不多。”
高壮男人若有所思,他问赵离浓:“去第九农学基地学习难不难?我听说每年有很多学生死在那。”
其实每年下城区都有不少人选择去第九农学基地,只不过他们要么死在那,要么从此没有再回来过。
赵离浓是第一次回安置9号楼的农学生。
“你想要去第九农学基地?”赵离浓抬眼看着高壮男人,他少说有三十岁了。
高壮男人连连摆手,解释:“我有个女儿,如果她将来能成为种植员,以后就不用过这种苦日子了。就怕去第九农学基地学习太难,太危险。”
比起好生活,当然还是活下来最重要。
“将来……”赵离浓忽然笑了笑,“也许等你女儿长大,就没那么难了。”
“是,您说的对,也许、也许以后就好了。”高壮男人喃喃道,眼中闪烁着微弱的希冀。
电梯到了一楼,赵离浓跟着众人一起进去,她伸手按下负21层。
等到了负21层后,赵离浓有点愣住,她没想到一层会有这么多户,几乎一眼望不到尽头。
赵离浓犹豫半天,还没想到要如何得到房间号,去问风禾,显然不可能。
这具身体的主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
“小浓?”
一道不算特别熟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赵离浓下意识转身回头看去,是风禾。
她坐在轮椅上,半边身体探出来,一只手上还拎着垃圾袋,显然是要出来扔垃圾。
赵离浓顿时松了一口气,她面上不动声色,拉着行李箱快步上前,弯腰接过风禾手上的垃圾袋。
——2113。
赵离浓不着痕迹扫过门牌号,记在心中。
“前几天我还想问你回不回来?”风禾脸色依旧苍白,她比通讯视频中看起来还瘦,见到赵离浓却很高兴,两颊甚至泛起了血色,“今天就看到你了。”
“小浓,把垃圾扔在拐角垃圾桶就行。”风禾拉着赵离浓的衣服,眼中有些湿润的向往,“你和妈妈说说在第九农学基地的事。”
“……好。”赵离浓松开行李箱拉杆,快步走到拐角,将手中的一袋垃圾扔进一个大型垃圾桶内。
等她转身回来时,风禾还在门口望着她。
赵离浓眼神游离一瞬,她到底不是对方的女儿,那种厚重感情无法承受,甚至也没办法开口喊风禾一声妈。
风禾大概察觉出什么,问走过来的赵离浓:“是不是还在生妈妈的气?”
赵离浓摇头,先推着风禾进房,再将行李箱拉进来,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