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若有错评误评的,则可直接溯源找到阅卷人,大大减少了阅卷误差,也更加严谨了。
如今埋首案前,批阅答卷的,正是年过五旬的主考试官杨敏然。
杨敏然,元安五年进士及第,后任翰林院编修、学士等职,宦海浮沉十数载,官至礼部左侍郎,是正三品朝廷大员,去岁由皇帝亲任平南布政司之学政。
学政虽无固定品级,实权似乎也不多,但因身身负皇命,颁有敕书,其地位在布政使、按察使之上,和巡抚、总督相当,一切礼仪规制按三品以上受礼。
并且学政除了掌管一省科考外,还兼体察地方民情、经济、水文之职,是京城的耳目。
因此,谁都知杨敏然怠慢不得,也不敢打扰他阅卷,推迟公布成绩亦无人敢催促。
知府宋槐程一直悬着心,没敢往考院去,生怕杨学政一个转念,又想要上报考生作弊之事,这样他明年的考核,怕是过不了。
“北安啊,你过来,咱们下一盘棋吧。”
近日宋槐程终于想通,同意设立官办钱庄。
顾北安作为提议者,自然也是筹建者,这几日正在起草钱庄的规章制度。
上司心神不宁,顾北安心中有数:“大人不必忧心,杨学政不会自食其言的。”
京官外任学政,几年后回京,多半要入阁,这关键时刻,杨学政何必自己给自己泼脏水呢。
宋槐程想得通其中关窍,理是那个理,但还是愁啊,除非成绩出来尘埃落定,不然心里总归是七上八下。
“北安,哎,不多言了,你先下。”
这边棋盘刚摆好,顾北安捏了一白子刚落下,外面宋槐程的贴身小厮就来禀:“大人,杨学政有请。”
是顺遂是考验,就看这一遭了。
宋槐程再没闲空夫下棋,理了理衣裳,戴上官帽后直奔考院而去。
八月末,知府衙门院里的梧桐树已黄了叶子,一阵秋风一阵落叶,铺了满地金黄。
宋槐程走后,顾北安长舒了一口气,心道,不知这次,长林他们考的如何。
近日公务繁忙,庶务缠身,他已经很久没抽出空来关照他们的学业了,但长林沉稳,玉寿踏实,顾北安对他俩还是颇放心的,就是青山急躁了些,舒阳基础还不够扎实。
希望他们都得偿所愿,不负这些年寒窗苦读之艰辛。
另一边,满怀忐忑的宋槐程坐上轿子,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考院。
杨学政满脸严肃,捏着一份试卷看向他,宋槐程已经够爱黑脸的了,知府衙门的小官小吏私下戏称他为宋铁牛,意思脸和李逵一样黑,但是和杨学政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巫。
杨敏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好亲近,不好糊弄,不好招惹的气息。
“宋知府,你看看这个,可有异议。”
宋槐程不由的挺直脊背,拱手问道:“可是院试的录取名额及排名?”
“正是。”
宋槐程满脸肃然:“院试的考试、评卷、排名应由一省学政全权负责,杨大人决断便是,下官不敢,也无权过问。”
“理应如此——”杨敏然顿了顿,他看了宋槐程一眼,黑沉沉的脸色里罕然的带了几丝笑意,“但名单出来了,你先看看也是合情理的。”
“再有,举子夹带之事,了结便是了结,你我都不必再挂心,秉轴持钧才是为官之本。”
憋了多日的一口浊气终于得以吐出,宋槐程身心都放松了:“杨大人说的是。”
“来看看吧,你们景川府,要出稀罕事了……”
出成绩的前一日傍晚,王指挥送四位小徒弟回城。
当然,好不容易得进城一次,王指挥怎会白来一趟,他弄了一笼肥蟹,两只野兔,要去拜访顾北安。
沈长林他们也好久没去春水巷了,便顺道一起去。
自然,这样的时刻少不得魏医士。
一行人再聚,又是一年八月。
沈长林帮着师娘做饭,肥蟹清蒸,这样能最大限度的保留风味,吃的时候蘸上一点酱醋汁,就足够鲜美了。
而兔肉则加了干辣椒爆炒,接着加水加大料焖煮入味,麻辣爽口特别下饭。
肉有了,自然少不得新酿的桂花糯米酒,一口酒一口肉,周围全是良师益友,至交亲朋,沈长林觉得人间最美好的日子也不过如是。
“师娘,米饭蒸少啦。”
小学子们正是能吃长身体的阶段,人均一顿能吃三碗大米饭,很快,顾家的小饭锅就被刮空了,而沈长林他们才吃的半饱。
白雪笑了笑:“哎呀大意了,忘记你们都是大胃王,我碗里的饭没动过,给你吧。”
说着将自己碗里的饭扣到沈长林碗中,沈长林这才发现白雪今日胃口似乎不太好,不仅饭未曾动,螃蟹、兔肉也没吃几口,倒是桂花糯米酒喝了好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