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一看便是长途跋涉而来,而且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
一名女子,孤身一人长途跋涉来到这边陲之地,不是找人,便是寻尸。
三个多月前,她带着小安来到此地时的情形,也不比眼前这女子好上多少。
何春桃于是朝那女子招了招手道:“姑娘,进来喝口水吧。”
那女子抬头看了眼她头上的食肆牌匾,摇了摇头道:“谢谢,不过不用了,我身上银钱都花完了。”
何春桃听她声音干哑得厉害,便道:“喝口水而已,不用花钱。”
女子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这才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却只敢在最靠近门口的那张桌前坐下。
何春桃见她只坐了半截椅子,坐姿还极其端庄,看着不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姑娘,倒像是什么大家小姐。大家小姐怎么会长途跋涉跑到这里来?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何春桃没说什么,只提起茶壶给她倒了杯热茶。
女子虽渴得厉害,但还是先道了句谢,才端起茶杯,以袖掩着,缓缓喝了起来。
何春桃见她连喝茶姿势都这般优雅,还能不出一点声音,便更加确信她原先是大家小姐了。
见她一杯茶喝完,便重又给她倒了一杯,笑着问:“姑娘打哪儿来啊?来这儿可是要寻什么人?”
女子放下茶杯,正要开口说话,就看见她身后不远处桌后坐的男子,她一时激动得顾不上礼仪,猛地站了起来,拖着一瘸一拐的腿飞快地朝他走了过去。
何春桃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女子是谢霁庭的什么故人,谁知这女子走到谢霁庭跟前,竟激动地问道:“谢世子,您可知邱公子现在何处?”
“邱公子?”谢霁庭疑惑地看着眼前蓬头垢面的女子,不明白她怎么会认识他,一时也想不起来她说的是哪位邱公子。
“就是原先户部邱侍郎家的公子邱煜。我打听过了,他是和您一起流放到这儿的。”女子急切道。
谢霁庭这才知道她说的是邱侍郎的儿子,邱侍郎也卷进了这次的谋逆案,但却庆幸地保住了一条性命,和儿子邱煜一起流放到了此处。前些日子他在采石场服杂役时还见到过邱煜。
“你是……”谢霁庭问。
“我叫殷苒,是邱公子的未婚妻。我从前在一次宴会上见过您,所以刚才一看到您便认出来了。冒犯之处,还请谢世子见谅!”女子行了个礼道。
“你是济昌侯府的千金?”谢霁庭有些惊讶,他之前曾听说过邱侍郎和济昌侯结了亲家,两家去年就定了亲,但今年五月谋逆案一出,济昌侯便火速和邱家退了亲。
“家父确是济昌侯。”殷苒答。
“你父亲可知你来了此处?”谢霁庭又问。
殷苒摇了摇头,说:“父亲不许我再和邱家有任何联系,我是自己一个人偷跑出来的。”
“就为了来找邱煜?可他现在已经是充了军的流人,你来找他又能做什么?”谢霁庭不解地问。
殷苒抬起头,微微一笑,语气十分坚定道:“我是来嫁给他的。”
何春桃站在一旁,看到殷苒眼中憧憬坚定的熠熠光芒,她心头不由一震,哪怕殷苒此时蓬头垢面,她却觉得此时此刻的她,美到发光。
谢霁庭沉默半晌,到底说不出劝她回去的话来,只道:“邱煜现在应该在石泉村,你如果坚持要去见他,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那就有劳谢世子了!”殷苒感谢道。
谢霁庭点点头,转头向掌柜的告了声假,却见她非但没允,还道:“你们不会打算就这么过去吧?”
谢霁庭和殷苒俱都愣了下,不明白她这是何意。
“殷小姐,就算你跟你未婚夫感情再深厚,我想,你一定也不希望自己以现在这副形象出现在他面前吧?”何春桃说。
殷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样子,怕是比街上的乞丐婆子也邋遢些,若他看到她这副模样,怕是认都认不出来她。
“殷小姐不嫌弃的话,我这儿有干净的旧衣裳,可以借给你换上。”何春桃提议。
殷苒不明白这位女掌柜为何这般心善,又是免费给她茶水喝,又主动借旧衣裳给她。她犹疑地看了谢世子一眼,见谢世子点了点头,这才放心地跟着女掌柜去了后院。
厨房里有现成的热水,何春桃打了热水给殷苒沐浴,又找了一套旧衣裳放到一边。
趁殷苒沐浴时,她又去厨房煮了一碗汤面。殷苒渴得嘴唇都裂了,也不知多久没吃东西了,自然要吃些东西再去石泉村,不然半路上昏倒就麻烦了。
等殷苒沐浴完吃了面,正好扈才宝驾着驴车从县城回来,三人便搭了个便车,一起去往石泉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