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独自在胡甄的黑旗袍上压绲条的时候,她手抖下不了针,杨瑞成拿出她上个月做的绲条扔在一旁,手指戳着她应该落针的位置:“这不是你缝的?大胆压上去!你总要自己独当一面的,现在火候不差什么,就差你把自己当个角。”
杨瑞成的话嗡嗡地在她脑海里响,就差把自己当成个角。
醍醐灌顶一般,她突然想明白,她重生回来之后,除了苦练手上的功夫,一直在努力盘资源,拉客,可她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把自己区隔于师父的工作之外,似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辅助他,却从没把自己放在主角的位置上看待。
她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抬眼看着杨瑞成:“师父,我让格物给你买的鱼油,你在认真吃吗?”
杨瑞成:“……在吃。”
丫头换话题的时机,总是成迷。
温萧:没什么,就是希望你活久点,好好看杨氏旗袍未来的风光。
她一时有些感慨,扭头看着杨格物的眼神,感染了一些杨瑞成的慈爱:“格物姐,我们一定会赚大钱的!”
杨格物短暂地被“赚大钱”三个字鼓舞,她低头继续耐心地完成“鸟羽”系列的手串和项链剩下的活。
除了“灵兽”的底胚需要找珠宝商单独,“瑰宝”的底托没有太复杂,两人在珠宝店留下了底托的机构要求后,只需等待成品,镶嵌用的珊瑚,因为杨瑞成的关系,挑到了一块顶好的原料,等底托做好了就请师傅进行打磨镶嵌。
一上午就这么仿佛倏忽之间就过去了,三人凑合着从绿波饭店打包带回来的两菜一汤吃午饭。
自从店里的活多起来以后,杨瑞成再也没有做午饭的闲情逸致,绿波饭店的饭菜,眼看着就要吃腻。
鲁信达十分准时地敲响旗袍店的门。
他连蒸笼头都来不及擦,一进门,就把手上S大食堂的塑料袋递给温萧,喘着气说:“这是师兄拿万教授饭卡去教师小餐厅打的菜。”
温萧打开时途的铝饭盒,大冷的天一路过来,栗子焖鸡居然还热着,散发出勾人的香气。
鲁信达面露得色,他一路骑得飞快,就怕菜凉掉,
杨格物咬着筷尖,不客气地夹了一块鸡腿肉:“可以啊,时博士是不是我们肚子里的蛔虫?真的,最近吃得我嘴巴都淡出鸟来了,这绿波的淮扬菜我这三个月都不想碰了。”
杨瑞成不满她满嘴“鸟”话,横了她一眼:“有的吃你就知足吧!”
“嫂子,商标申请的文书,填好了吗?”鲁信达退到两米外,恭恭敬敬地问。
某人对师弟团的物理震慑力,已经恐怖如斯了吗?
隔那么老远,都能感受到他对时途的又敬又怕。
杨格物给温萧抛了个了然的眼神,一脸“知道你家妻管严,又表现上了”的揶揄,一步一跳地从自己桌上拿起东西,递给鲁信达。
他接过来,凝神一目十行看下来,很快抬头说:“没问题,商标所有人归两位的话,需要你们把身份证给我,我办完时间还不确定,到时候给师兄。”
温萧和杨格物自然无异议。
办完了这桩大事,两人心头顿时一松,连下午嗷嗷待哺的活儿都显得分外轻松。
温萧再抬头看,已是华灯初上时。
门口响动,时途推门而入。他给老温和章女士送完菜,过来接温萧下班。
两人正要走时,杨致知来了。
自从上一回温萧对针织厂提了那几个问题后,他一直忙着走市场,找上下游供应商侧面打探,已经好久没过来。
他似乎刚下火车,一身白衣沾了灰,显得风尘仆仆,拉链裂开的行李箱外还吊着一个装满熟菜的塑料袋,脸上除了一双眼睛发亮,哪哪都脏兮兮。
他拦住两人,指着塑料袋说:“我带了W市的特产,放到明天可就坏了,一起吃点一起吃点。”
温萧伸手做了个打住的姿势,拉着时途头也不回:“我今天晚上有事,哥你的事我们明天聊。”
她得陪谭雪去照相馆面试,她今天晚上好不容易不用轮晚班。
两人到绿波饭店门口,便见一身素衣的谭雪等在路灯下,手上还捧着一本书念念有词背诵着。
温萧站在她十米远处,有些不忍心上前打断:这是什么好学的乖孩子啊!
她扭头问时途:“你说,我当年高考的时候,有这么刻苦吗?”
她真的距离高考,太多太多年了,久得不记得自己当时的模样。
时途微微眯眼,好半天,四平八稳地说:“你……高三每个月从图书馆借两本小说看,所以应该是没有很刻苦,不过你考试的运气总是不错,我当时想你要是没考上S大,我要不要拿出竞赛奖牌跟学校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