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在客厅装零食盘,抬头说:“没呢,连杨豪杰都带去D市了,一直没回来。”
“那打样打得怎么样?致知哥有没有打过电话回来。”
“说是已经寄到央台,也联系上那个编导了,合同都在起了,第一批定每款每色5000米,看节目使用量再补。”
温萧心里一定,虽然知道有了柳赛飞的新稿,这批料一定好卖,但这么迅速就打开局面也是没想到的。
回头还要在面料城档口的陈列出样上,加上一幅海报“《霓裳》节目组制定用料”,广告效应这就来了!
杨格物终于穿好了衣服,她蓬头垢面地掐住温萧的脖子:“温萧萧,要是你带的东西不合我意,我就……”
温萧笑:“怎么?你还想干嘛?”
“我就把你扣下,打电话让你们家时途花钱赎你。”
温萧没给她这个机会,打开包才露出唱片的一角,杨格物就尖叫起来:这可是The Beatles最后一张专辑!
说来惭愧,这张专辑还是她启程回来之前,跟时途说了一嘴,他跑去买回来的,差点就又要用雅诗兰黛来糊弄。
温萧给杨瑞成买了好几瓶鱼油,极为认真地在瓶子上贴了服用方法的标签,几乎耳提面命地要求,一定要认真吃。
前世老爷子中风后,杨瑞成旗袍几乎就成了只留个名头的空架子。
接下去,她没有卖关子,把包里厚厚一沓预约订单拿出来,和Chale的花扣采购合同叠在一起,向杨瑞成递过去。
温萧用来记客人尺寸的,依然是店里统一印的预留单。
她做事向来仔细,客人的信息一目了然,用的什么布料,讨论过的款式,每一样信息都清清楚楚。
数了数,这一沓单子,总共二十七套。
跟着订单一起的定金,温萧拿牛皮纸信封装好了,
这个量,两个人铆足了劲,撒开丫子拼命干,也得两个月时间,才能做出来。
杨瑞成嘴唇抖了半天:“客人能等这么久吗?”
还得算上漂洋过海的时间。
温萧摇头说,每一个上赶着来下订单的客户,她都是谨慎解释了手工作业的局限性的。
“不过,跟外国人解释了手工快不起来以后,他们都说,要是能用缝纫机做,他们也是不介意的。”
她剥了个花生,静静等杨瑞成骂她。
“你想办厂就办吧,等年底我们钱充裕一些以后。”
杨瑞成居然没反对。
从儿子办厂的过程中,他知道机械化是不可避免的,时代像一条洪流,会把一切产品打磨成另一个模样。
好几个夜里,他咀嚼徒弟说过的图景,不得不承认,那大概已经是对一个手工见长的产业,最好的保护和尊重。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当穿旗袍的人都变了以后,还要如何苦苦坚持一成不变?
手工旗袍和机制旗袍并行,反过来是对手工艺的保护。
他想通了,倒也不是认命。
温萧指了指订单下面,那一叠白色的A4纸,让老头子看:“师父,做了这个,我们就不缺钱了!”
杨瑞成看密密麻麻的英文,皱眉说:“这都什么鸟文,看不懂。”
杨格物把唱片推进了唱机,披头士既悠扬又有节奏感的旋律响起来。
她像只小鸟一样飞过来,脸上带着满意的笑:“我来看看。”
她英文不够用,但Chale这个牌子,她还是认得的。这Logo就这么高调地在封面,页眉也页尾随处可见,便先吹了个口哨,然后塞回给温萧:“你说说就得了。”
温萧把花扣得了Rosie眼缘的渊源讲了一遍,接着有把单价和预估的量说出口,然后,伸出三根手指:“如果按他们设定的这个条件,咱们今年能赚三十万美金。”
三十万!美金!
三十万美金,得一百多万人民币。
杨瑞成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杨格物被说得心痒难耐,推推老头子:“爸,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赶紧签字!”
于是杨瑞成在闺女和徒弟热切的注视下,签了字。
还有些难以置信:“这……真就只要做花扣就行了?真是给我们做的?”
在他看来,做花扣那叫什么事儿?
“是是是!回头格物姐是主力啊,我跟师父还得做旗袍。”温萧不忘给壮丁预警工作量。
她把订单计入当月工作表,又把定金入了帐,就背着包走了,深藏功与名。
下一站,幸福照相馆。
也不知怎了,就几天没见,照相馆的门脸,让她觉得倒真真对应起“幸福”这两个字。
仔细看看,哦,花窗上的灰都扫干净了,里面的花玻璃颜色看着也是透透的,那些常常夹在花格子缝隙里的残花败叶,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