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摄像机拍到,甚至刊登到报纸上的确不假。
朗姆也许会在看到报纸后, 立刻遣人寻找他。但以朗姆那过分宽广的情报脉络来看, 无论他藏身于哪个角落, 被搜寻到也只是时间问题——除非他直接离开伦敦,甚至离开英国。
——但是弹窗一直在极力规劝的,只是让他离开这家酒店。
不是逃出伦敦,不是飞离英国。
仅仅只是离开这家酒店。
今泉昇坐起身,挺直背脊,微眯起双眼。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在略暗的空间中,越显锋利。
“我在问你话。”他的口吻透着不耐,他鲜少会以这种语气和他人交流。
“回·答·我。”他一字一顿地加重了咬字。
房间重新陷入寂静,周遭的温度好似降至冰点,空气也随之凝固。
良久之后,他才再度听见了那道电子音:【……你不该问我这个问题的,今泉昇。】
“不。”他摇头。
“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泰维斯酒店的高档套房中,一般都附带着独立棋牌室。
今泉昇的房间中也不例外。只不过,这还是他入住这家酒店后,第一次落座在棋牌室的沙发上。
青年交叠起双腿,安静地望着桌前摆放整齐的物什——一个黑白棋子都落位在初始点的西洋棋盘。
“你又在策划某件事。”
他只有一个人,像是在自言自语,却是笃定地同大脑中的东西进行着对话。
“像是以往那样,你想让我成为在棋局间被你肆意摆弄的棋子。”
话及至此,他随手抓起了一枚白色棋子——是身负绝对权力,头顶皇冠的“国王”。
今泉昇摆弄着手中的白棋,眸光越发晦暗。
下一秒,随着“啪”的一声,桌面的棋盘被他抬臂扫到了地面,上方的棋子七零八落地跌下,在地面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青年抓着那枚白国王,重新放松地靠回沙发,棋子在他的脚下凌乱地散开,他却毫无要弯腰捡起的意思。
他突然笑了一下。
“但你有没有思考过,一些不那么听话的棋子……”
“在盛怒之下,可是会直接推翻棋盘的。”
今泉昇可以不再遵循弹窗所制定的游戏方式行事——简而言之,大家一起完蛋。
他可以现在就从酒店跑出去,去做那些弹窗不曾应允的事,破坏它处心积虑完善的资料,将事情搅和个稀烂,然后在弹窗想要争夺他的身体控制权前,一枪了结掉自己的性命。
今泉昇没在开玩笑。
他想弹窗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而这次的威胁,效果也格外显著。
至少比他拿着手枪顶在自己脑壳上时,要好的多了。
弹窗也终于予以了今泉昇想要的回应。
它似乎有些不情愿,又或许更像是无奈,但还是道:【我们谈谈,今泉昇。】
【就从我自己开始谈起吧。】
“先生。”
当听到办公室外的敲门声时,朗姆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报纸。
报纸是今日刚送到的晨报,他恰好看完了第一页。
他抬起头,脸边一侧挂着漆黑的眼罩,未被遮盖的另一只眼睛,则透出至深的阴鸷与寒冷。
朗姆看向了房门:“进来。”
下一秒,一个穿着正装、身型魁梧的随从便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
这人姓三浦,至于名字是什么,朗姆没能记住。只因三浦办事利索,又懂得审时度势,所以朗姆就把他从日本带来了伦敦,一些琐事全权交由三浦处理。
“什么事?”朗姆只瞥了他一眼,就又将目光落回报纸上。
“您在找的人,我们带回来了。”三浦回答。
朗姆正欲为报纸翻页的手一顿,连忙抬起头。
三浦又朝办公室内走进几步,为后方的人让出道路来。一个白发苍苍,步履瞒珊的老妪走进了屋内。
朗姆的眼睛骤然瞪大。
“是……是您!”他的眼睛亮的过分,双手不由自主地合拢在一起,头颅几近本能地向下低去。
三浦在一旁看得又是困惑、又是惊愕。
他近期一直在朗姆的身边办事,熟知朗姆一贯的行事风格——他的手段狠毒狡诈,面对他人的态度,以狂妄恣睢来概括,完全不为过。
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朗姆先生像个绝不敢忤逆上位者的随从般,如此乖顺的模样。
三浦不由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老妪。
这是他今早开车前往某个乡下接来的人。这位老妪具体是什么来历他并不清楚,只听朗姆先生要求要悉心照看。
如今看来……这位老妇的身份,恐怕不是他这等人能够叵测的。
三浦收回目光。
审时度势是他的优点,他不再细想这一问题,只是充满敬畏地继续汇报道:“另外,今天凌晨在我们港口附近的仓库里,抓到了一个诱拐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