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淑岚一眼就瞧见,大阿哥骑着一匹枣红白蹄的骏马,十分醒目。
淑岚瞧见了,惠妃自然也瞧见了,她见胤禔望向这边,差点站起来向他挥手帕,还是她身边的宫女扶住了她,劝她坐下,莫在皇上面前失仪,她才悻悻地作罢。
如此一想,惠嫔的焦急之心便也说得通了。
胤禔平日里在宫中,本就在诗词歌赋的考教上不得玄烨的圣心,如今好不容易秋狝比试,到了胤禔擅长的体能科目了,若再不拔得头筹,还怎么在皇上面前刷存在感?
淑岚收回目光,刚想转头与佟皇后说上两句,却发现皇后身边的大公主的表情也是掩盖不住的紧张,一个劲地啃着指甲。
平时见了好吃的定然要埋头苦吃,这会儿热腾腾的饼都端上来了,却连看都顾不得看一眼。
淑岚再细瞧一眼场上,这才明白,那与大公主玩得好的般迪也在场上,骑着一匹青色缀着白点的马,虽不如身为皇子的胤禔的马好,但也是一匹良骏。
虽然二人在上驷院驰马时倒是无人可以匹敌,不过今日下场比试的马匹有百余匹,甚是壮观,在如此大的阵仗中,更是变数颇多,马匹受惊导致坠马的意外也时有发生;也难免大公主如此神色紧张了。
待到令官将拦着众马的绳子一撤,参与比试的众少年便一同催鞭,马蹄声如闷雷滚滚,扬起的尘烟更是一时间叫人看不清谁是谁。
直到几匹马从马群中脱颖而出,竞相追逐着向绑了红绸的终点线而去时,众人才又努力分辨起来。
“呀,最前头的是科尔沁部的?是谁家的公子?真不愧是草原上的……”
“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也不差呢!”
“你瞧着前面的那个,是不是钮祜禄家的小子?”
……
终于到了远处的终点,守在远处记录成绩的小太监拍马赶回到御前,展了记录名次的小太监展开手中的纸榜,开始通报名次。
“头名,科尔沁部,般迪;第二名,大阿哥,胤禔,第三名……”
大公主听了一个名字,就险些从座位上蹦起来,表情更是喜形于色。果不其然,吸引了身旁人的注意。
发现皇额娘、皇阿玛还有淑岚姐姐都瞧着自己,大公主的脸飞起一道红晕,讷讷地开口:“唔……胤禔弟弟赛马能得好成绩,做姐姐的为他高兴。”
佟皇后和淑岚对视一眼,都在憋笑:她们自然知道,大公主不是为着胤禔这个弟弟而高兴成这样的,而是为了她自己少女的小心思。
而玄烨却没觉出有什么不对来,反而点点头,接过大公主话茬:“如今看来,胤禔虽于诗书上没下什么工夫,骑射倒也学得不慢。”
淑岚听了这话,心里倒是咯噔一下,幸亏胤禔这会儿不在跟前,不然听了这话估计要伤心的。
在玄烨眼里,恐怕自己的儿子就是最好的,非得拔了头筹才能算“不错”,至于得了第二名,只能算是“不太差”了。
此刻嘛,他只看得见胤禔输给了一个人,却看不见胤禔赢了百余满蒙汉的精干骑手呢。
胤禔虽非常幸运地不在这儿,听不到这样的话,而惠妃却是一字一句都听进了耳朵的。
淑岚瞧着惠妃明明心里憋着气,面对玄烨还得堆着盈盈的笑脸,不由心里替她觉得累得慌。
“皇上,胤禔时时谨记您说,大清是马上得来的江山,故而日日修习骑射,不敢怠慢一日。”果然,惠妃开了口,话中便是为胤禔辩解,
她说的这些话,平日里旁人也是听惯了的,只见她话锋一转,语气也哀怨起来:“……但那科尔沁部的子弟们,平日里也不似八旗子弟般须日日记挂着功课,听说都是不学无术之辈,混迹于上驷院和演武场玩乐的,自然赛马上比胤禔强些……”
淑岚一听这话,又到吸一口凉气。
你为胤禔辩解就辩解吧,怎么还踩科尔沁部的子弟一脚呢……最关键的是,这话还大抵是实情。
自科尔沁部子弟入京教养,以示满蒙亲厚之后,不少科尔沁王公子弟在京中肆意玩乐,不说诗书了,满语汉语都不愿意学,让玄烨看着就头疼,但又不好抱怨,若是抱怨,岂不是证明当初自己做错了?旁人更是能不提就不提。
如今惠妃倒没遮拦地将这事挑明了,简直是直戳玄烨的心窝子。
见玄烨瞪眼,惠妃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底气弱了下来,刚想说些什么补救,还没开口,就被大公主打断了。
“惠妃娘娘所言差矣,入京子弟中,虽确实有不驯之徒,但多是远离父母,饮食文化不适应之缘故罢了,如今呆得时日多了,风气渐渐有所有好转。”大公主朗声道,说得惠妃不好意思抬头,“……譬如这拔得头筹之人,也并非惠妃娘娘口中所言不学无术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