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淑岚竟然真不忌讳妇人生产的血腥气——更何况,此时戴佳常在难产,更是常被人所忌讳;竟然还提出进产房陪产这样的离谱疯话来。
惠妃一时间瞠目结舌,见淑岚十分真诚地瞧着自己,只能匆匆地撂下一句:“这殿中血腥气重,姐姐明白德妃妹妹的心了,还是在庭中等吧。”,便对庭中服侍的宫人招了招手,让她们搬了把椅子给淑岚,让她在门口等着。
淑岚见惠妃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心中也松了口气。
有时候若是想开扇窗,若是旁人不允,便要与人说:自己要将屋顶掀掉。旁人便觉得开扇窗也是可以容忍的。
这边淑岚看好了戴佳氏,一想到不知去向的张怀,刚放下的心就又悬了起来。
还好,这次她没有等太久,没多久,她便听见了外面的宫道上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落轿声。
紧接着,延禧宫的大门便又被推开了,佟皇后带着抱着药箱的张怀一前一后地赶到了庭中。
庭中原本在进出端热水的、准备热帕子的宫女们,见佟皇后来了,赶紧准备放下手中的东西行礼,却被佟皇后一声喝住。
“不必行礼,做你们自己的事!”
在产房的惠妃显然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便又匆匆地小跑着赶了出来,对佟皇后一礼:“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只对惠妃一点头,示意她平身,便转头对张怀道:“药物你可都带了吧?快进去瞧瞧戴佳常在。”
“微臣遵旨。”张怀应道,刚提着药箱迈步往里,却被惠妃拦住了去路。
“这……”张怀停下脚步,又望向了佟皇后。
“惠妃,你是什么意思?”佟皇后皱起了眉头,“张怀是皇上亲下了口谕,让他来瞧戴佳常在,由本宫监督,不得有误,怎么,你是想抗旨不成?”
“微臣所调制的麻沸散已给数位产妇用过,还请惠妃娘娘放心。”张怀也说道。
“且不说那麻沸散是否与戴佳常在体质相合……这戴佳常在一向体弱,本就产子无力,若是饮了那麻沸散,想来是更没力气产下皇子了。况且……古往今来产子哪有不疼的呢?若是饮下这汤药,顺着体内过给了皇子,使皇子受了影响,那罪过可就大了。”惠妃句句都是为戴佳氏着想,语气和软,却并不让步,望向张怀的眼神中充满了戒备。“嫔妾知道皇后娘娘是好意,但若是力使错了方向,反而会伤了戴佳常在和皇嗣的性命……”
淑岚听着这样的话,便觉太阳穴的血管突突地跳着发疼。
就连现代,那些担心无痛生产会使麻药进入婴儿体内,让婴儿变傻,故而就算孕妇疼得死去活来,也坚决不签无痛的同意书的家属,也比比皆是。
“皇嗣,皇嗣。”淑岚冷笑一声,“你口口声声说不能拿皇嗣的性命开玩笑,你可知道,皇嗣若是在产道太久生不出来,有憋闷而死的风险,若真如此,这一笔账又算在谁头上呢?”
惠妃瞪圆了眼睛,憋了半天,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淑岚扫了一眼她窘迫的脸,知道她心中的打算不能放在台面上说,便又开口说道:“若是皇嗣真的在母体内夭折,皇上也许只觉是戴佳常在体弱,无力产子,兴许悲伤两天便也放下了,但若是……”
“什么?”惠妃紧张地吞了口口水,不自觉地追问道。
“除了憋闷而死以外,龙胎还有可能因透不过气而诱发旁的症状,就算九死一生活下来,命是保住了,但会终身痴痴傻傻。”淑岚顿了顿,“若是这样一个阿哥养在延禧宫中,皇上只要见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惠妃只觉一阵寒意击中了脊柱一般,生生打了个寒战。
这痴痴傻傻的孩子,她也曾听宫中见识广的嬷嬷说过,刚生下来时与常人无异,得到了两岁往后,才渐渐显露出与寻常孩子不同,不会说话,也读不了书,习不了武。
一想到自己宫中若是有这么一个孩子,不但她想再寻一个孩子好好培养的念想将会落空,就连日后的皇恩都不必想了。
皇上见这孩子定然觉得心烦扫兴,说不定连同自己和胤禔,都一并厌烦了也说不定。
但她心中对淑岚还是有个疑影,便沉着脸疾步回到产房门口,叫那太医过来问话,问淑岚说的可是真的。
见那太医唯唯诺诺不敢说话,惠妃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你可是说你能保龙胎活着生产的。”
而那太医听到此处,更是一脸惨白:“微臣是可以……但往后的事……就保不准了。”
“没用的东西!”惠妃只觉心中的火腾腾地往上冒,自己竟信了这两个沽名钓誉的庸医,被耍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