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开楚深偶尔会有落差,他一摸兜:“空的。”长长叹了口气:“要是以前,又能卖不少知了壳了。”
楚梨微微一笑,楚枫也打趣他:“哥哥,我们还小,哪儿能一年四季都赚钱,就当休息好了。”
“也是。”楚深也不着急,漫山遍野找知了壳的时候,楚深学到的一点就是万事不能急,急就会出事。
三个小孩儿割完草,在树下找到一点野豌豆,把野豌豆里的豆子剖开,中间空出来,这样就能做成一个碧绿的哨子,用嘴一吹,能发出好听的声音。乡下的孩子大多玩儿这个。
野豌豆生命力更是顽强,一年四季都能在各个地方找到一些。
楚深做了三个哨子,一人一个,两颊吹起气来,鼓成青蛙般的形状,声音也响亮,但在旷野的风和自然的树叶摩挲响动中,很容易就和自然融为一体。
低矮的茅草房依偎在一棵核桃树下面,核桃树的叶子抵不了秋冬冷气儿,现在凋零得稀稀拉拉,叶片边缘擦了霜似的泛黄,但毕竟时节不到,寒风不太显,核桃树也不至于叶片脱落成光杆儿。
核桃树下,隐约有两个男女走在一起,男的手揣在裤兜里,有些局促,又有些吊儿郎当。女的骨节五大三粗,平素不打扮的模样也用水细细梳好了头发,穿了最齐整的衣服。
楚深眼尖,看了一眼:“这不是那个……那个……”
“单秋玲。”楚枫记得她,在第九生产队,单秋玲家和陈容芳家的关系其实很远,算不上实亲,因此,她也不知道按照辈分该叫单秋玲什么。
单秋玲是家里的独女,在这个年代,独女要撑起门楣不容易。
乡间的确淳朴,可是淳朴中也带了野蛮,因为过于淳朴,有些人甚至将恶也理解成了理所应当。单秋玲因为是独女,有些亲戚老早就用口风打听着、用心思谋算着单秋玲家的财产。
单秋玲家的财产不多,亲戚家的谋算也不多,甚至就连那探听也直白简单得很:“你家就一个闺女,以后这家业咋办啊?”
那眼神刮着单秋玲家的东西,就快要咽进肚子里去,简简单单的谋算,倒是更让人恶心了一副心肠。
单秋玲就憋着一股劲儿,她干活儿比谁都肯出功夫、下苦力气,一顿能吃一大海碗饭,长得骨节粗大、眉毛粗粗的、脸蛋儿晒得黑黑的,一股子倔意,要撑起自己家的屋顶。
单秋玲比一般男人还高、还壮,脾气也暴烈,倒使得那些看人下菜碟的亲戚都不敢欺负了她家去。可是近些年,单秋玲也老大不小了,婚事却一直没个着落。
亲戚们那些心思,就又起来了。
单老头和于老太便想着早点给单秋玲找个好人家,他们年纪也大了,哪天一个蹬腿,那些亲戚们不要脸来分财产、分祖屋,哪怕是一个瓦片也想拿走,单秋玲不得和他们闹起来?
老夫妻担心单秋玲脾气太暴,人单力薄的又斗不过一群恶亲戚,就想要单秋玲早点嫁人。嫁人后,男方家好歹也多几个人帮着单秋玲,他们的女儿不至于无依无靠。
因此,农闲时节,单秋玲就被自己老爹老妈从地里拎回来相亲了。
双方父母在屋里会谈,两个老大不小的未婚男女就出去谈,采采风、逛逛路,培养培养感情。
单秋玲跟个闷葫芦一样,但想着爹妈的嘱托,还是很有礼貌地说:“你没来过咱们第九生产队?要不我带你逛逛?”
对面的男青年好似也没见过单秋玲这么主动的,他插着兜儿笑着说:“好啊。”
楚枫、楚深、楚梨三人就猫在另一棵大树下,很担心打扰了别人谈情说爱,但又都没见过这阵仗,现在既好奇又害怕,不敢出去惹人眼睛,把手里的碧绿哨子捏得紧紧的。
单秋玲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男青年聊着,男青年不是很热络,但也不是很冷淡。
就在楚枫等人好奇这样聊天到底是成还是不成的时候,单秋玲蓦地瞥到一个小小、红红的身影一闪而过,像是奔着自家自留地去的一样。
自留地可是单秋玲的命根子。
她家养的鸡就散养在那儿,现在还有几只在地里眯眼呢,单秋玲再定睛一看跑过去的人影,差点吓得心脏骤停。
这不是那个福团吗?
现在,福团在单秋玲眼里那就是个没轻没重的鸡鸭杀手,上次她不分青红皂白拿毒草给她家的鸡吃、还和年春花一起装神弄鬼骗她娘,说福团是仙女的事儿,单秋玲可都记着呢。
眼见熊孩子福团又要靠近自己的鸡,单秋玲连忙瓮声瓮气喊了一句:“福团!离我家的鸡远点儿啊!”
福团听到这声音,脚步一顿,咬着唇回过头,见到和老母鸡护犊一样的单秋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