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陷入了思考里,就很容易忘记身边的一切。
所以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一边白着脸在心里叫着‘我麻了我害怕我和死人睡棺材里’,手却总是比脑子更快的在动作,检查着死人的手,试图从上面得到更多的信息。
然而他摸着摸着,忽然察觉那手指好像动了动。
周一一怔,霎时僵住,顺便屏住了呼吸。
很轻微的布料摩擦声响起。
手感很粗粝的那只手,先是仿佛不耐烦似的一下裹住了周一刚才不住摸来摸去的手指,然后用力捏了捏。
“很吵——”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响起。
“哪来的小野鬼,扰到孤的安眠了。”
一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来。
布料摩擦的声响变大,紧跟着一只冰凉粗粝的手落在了周一脖颈上,然后是一股森冷不已的冰寒之气,随着那人(死人?)的动作扑面而来。
手掌擒住周一下巴迫使他仰头,有发丝自周一耳侧,脸颊擦过,冰冷无比的鼻尖抵在了他的颈窝。
深深一嗅。
“很美味……”
对方贴着他颈动脉在说话,说的还是这种话,而且对方大概率不是人。
周一:!!
他觉得他可能抢救不了了,这次估计要凉了。
但是求生欲还是让他挣扎了一下,一声微弱的‘救命’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凌,或者医生,哪怕白皓也行……
脑子里乱七八糟这么想着,脱口而出的却是:“哥哥!”
‘你怎么又弄成这样了?这次又是谁欺负你?你这笨崽崽,不是说过了遇到有人要欺负你,就赶紧跑,跑不掉就大声喊,不要抱着脑袋闷声挨打吗?’
‘崽崽,我最后说一遍哈!被欺负的时候就大声喊,喊哥哥,哥哥一定会来救你的。’
‘那如果很远,哥哥听不到呐?’
‘放……乱说!无论多远哥哥都听得到,哥哥保证!’
“哥哥……司淩哥……”
铮——嘭——
头顶的石棺盖忽然裂开缝隙,然后被推得往两边滑开手掌那么宽一截。
外面的光线争先恐后顺着缝隙涌进来,明明也不是太明亮的光,但依旧刺得周一眼睛有些痛。
可是周一不在乎,他在用力的睁大眼睛。
被刺激而流出来的生理泪水模糊了本就不太清明的视线,透过那越来越宽的缝隙,他看到了一个黑影。
紧接着黑影不知为什么忽然发狠,单手把那沉重无比的石板用力一掀。
嘭嘭两声巨响中,黑影朝石棺内垂眼瞥来。
漆黑的短发,极黑的金属制的怪异口罩。
极高挺的鼻梁和极深的眼窝。
还有一双……极其动人心魄的,湖蓝色的眼睛。
非常美丽且静谧,干净得没有任何一丝杂质的蓝。
周一魂牵梦绕里也再无法见到,用尽辞藻也形容不出其万分之一的,那双眼睛。
周一想出声,却一度失语。
大颗泪珠迅速在眼底聚集,然后从眼角滚落。
周一张着嘴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完全不像话的哭法,像是受尽了委屈之后终于得到一颗糖果作为安慰,又像迷路好久千辛万苦终于找到家门的小孩子。
哭得撕心裂肺,毫无形象。
他一边哭一边抽,还一边使劲朝着那居高临下看过来的人伸着手。
那人平静的眼眸似乎波动了一瞬。
终于,抬手朝着石棺内的他伸过来。
两人的指尖即将相触那一瞬,一声极其阴森的冷笑在耳边响起。
紧跟着又是一声冷笑中,周一只觉得自己的手指被阴冷的气流一下撞开,然后好像有什么吸住了他的身体在 用力拉扯,他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的。
难以言喻的惊恐浮现在周一眼中。
“不——”
眼前的一切迅速变得模糊,直至什么也没有,只留下一片空茫的白。
周一只觉浑身一重。
“崽崽,崽崽!醒醒。”
“哥,哥哥……哥哥!”他哭喊着睁开了眼睛,霍地坐起身,然后被 一把拥进带着凉意的怀抱里。
白色的窗帘半拉着,金黄色的阳光从另外半边窗棂外洒进来。
头顶的吊扇在缓缓转动,吹得纱帘轻轻飘动。
身下是洁白的床单,眼前是半遮住床铺的浅蓝色床帘。
抱着他的是穿着白服的医生。
他在学校医务室。
没有什么黑黑的石头棺材和不知是人是鬼的同棺者。
也没有一喊就来救他的哥哥。
“我……做梦了?”
医生正在很温柔的,一下一下的给他顺着背。
他 刚才闭着眼哭得快要抽过去,呼吸越来越急促,眼泪越流越多,浑身僵硬紧绷却偏偏要 拼命挥舞着手臂抓住什么的样子,让人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