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经郡守的言下之意,莫不是在打听陛下离京的日子吧?
经郡守见两人闭口不言,便解释道:“实则那日定襄郡也有些许震动……因此下官便担心京中安危。”
毕竟他有个宝贝女儿在宫里,这倒也说得过去。
楚蔽在最泥泞的位置停下了脚步,忽然开口说道:“那日后你留心着北地是否会有余震。”
经郡守一愣。
这……反倒是来叮嘱北地了?
但眼下正也是北地百姓最为所需的机会了,经郡守连忙回过神来,继续说道:“上回洪涝,彻底冲垮了河堤,这片田原先乃是盛产之地,可眼下看来,明年的收成却是一丁点儿都没了。”
楚蔽闻言,面上仍然没有任何的波动。
他四顾了周遭,然后冷声说道:“若修好的河堤还是防不住,便换一处地。”
“这……”经郡守倒是头一回听说这个主意。
毕竟北地的水渠并不多,附近那条河,算是定襄郡人的母亲河了。平日里若没有洪涝,河水灌溉不远处的农田,乃是最为得天独厚的便利之事了。因此,换一处农田的主意,大家似乎都没有考虑过。
今日他有机会将灾情上报,也是想为此地增添一些朝廷的关照,若是今后能等到一些京城的帮衬,也再好不过了。
楚蔽动身往河堤走去。
他淡声道:“当断则断。”
经郡守一怔。
接着便也跟了过去。
河堤的确瞧着是几次三番的抢修过了,此时洪水褪去,又恢复了风景宜人的模样。
北地像是带着一抹自强自立的本色,就算来了洪涝,卷走了庄家,但万幸没有时疫出现。
也算是一方水土护佑一方人了。
经郡守跟着来到河堤旁后,面对着太阳底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他一时之间有些控制不住地“不务正业”——
“小女……”经郡守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在家中从小受宠,进宫之前,家里也从未叫过她太多的礼数……”
他终于说了出来。
楚蔽看向水面的目光也转了过来。
一侧的万良代为回道:“经郡守放心,宫中自然有教礼数的姑姑。”
但他们当然也听明白经郡守并非指的是宫中的礼数,而是指经美人作为独女、乃是从小到大宠着的,因此有些本该会的人情往来到底还是缺了点。
见楚蔽仍旧面色平静,经郡守一咬牙,便直言道:“……原先,她本也不会进京选秀。”
话应刚落,连跟在附近的几个乔装打扮的暗卫都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接下来的话,似乎不是他们能随便听的了。
万良闻言,面上便已经冷了下来。
但他见陛下竟然仍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相识几日过后,经郡守也算是有些见识了为君者的喜怒不行于色。
因此他倒没有因为楚蔽一而再的冷眼而太过于胆战心惊,因为他眼下说的话,实则也有些胆大妄为了:“去岁那时,家中闹了些口角……小女赌气之下,便非要进京选秀……”
经郡守艰难地低声说了下去:“下官拦不住,却也没想到她真被代帝看中了……”
“咳咳!”万良适时提醒道,“经郡守,无需说得这般详细。”
有些人不必提及,经郡守何必还说起了不必多提及的章程呢。
经郡守僵硬地点点头,应声道:“是。下官也没想到,否极泰来,小女万幸无需在皇陵苟且偷生。”
外地来的秀女便是比不得京官之女能有就近的家人的好处。若当初刚大选完、还未分封品级的准嫔妃被楚蔽赶都去了皇陵为代帝守陵,那么想必经美人必然是叫天天不灵,后半辈子也算是交代在那了。
不过经郡守曾经所担心过的可能,不都是没影的事么。
万良默默叹了一口气,正想替陛下安抚经郡守,这时一旁的楚蔽倒是主动开口道:“你这是何意?”
他冷声反问道。
经郡守:“……?”
他万万没想到陛下此刻会是说的这番话。
楚蔽就是这么冷冷地说道:“你后悔当初与她言语不和了?”
才因此导致了她赌气选择进京选秀。
然而这事没得倒回来了。想必也无需他强调。
经郡守回过神来。
他也算是见识了当今的性情冷淡。虽然并非是气势凌人,但这般说话的语气,饶他活了半生,也有些不太抵挡得住冷气。
所以此时经郡守忍不住联想了起来,这般波澜不惊的圣恩……不知往日里自己的女儿如何应对的?但他瞧着女儿倒是与陛下非常亲近的样子。
“经郡守?”万良适时提醒道,“经郡守的家事,不该是由京中操心的。”
他示意身后的荒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