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咸毓似乎完全清楚了所以然。
正如先前那个老妪,或许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那森林深处避世而居的族人,一向以来少不了好奇心作祟、想溜出族外的人。
而或许他们脑中满是族规,也不敢溜得太远,那么最有可能便是留在了森林外面的村落里。
这城郊的村落,偏远安宁。有些人刚谈婚论嫁时,也不知自己外来的良人实则是从森林深处溜出来的。他们如寻常男女一般成亲、生儿育女,然后还未过上多久美满的日子,一切的突变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不知不觉,东边天空中的太阳已经升了上去。
又是一个灿烂的晴日。
可此时的单娘却噤声在咸毓的面前。
咸毓不管单娘惊慌的目光,直接挑破道:“其实这里不少人家,都是因家中之人的失踪而破败,这才是此地久而久之人丁萧条的缘故吧?”
什么是因,什么是果,都已明了。普通人家遭不起太过于突发的变故。而对于那族人来说,或许只道是自己一时犯错走了“歪路”。
但就如先前那个老妪一般,悲剧也是一家几口人共同承担的。这也可谓是地理关系而导致的族群孽缘。只不过到如今,也是隐世的一族在明,城郊的一村在暗、还未知晓背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单娘觉得自己身上的小衫都湿透了,她眼睁睁看着咸娘子道出了实情,但她心中并未有释怀或是怅然的心情,反倒是更为惊惧:“……你、你怎会知晓这么多?”
她惊恐至极,说出来的话也颠倒了顺序:“你这身衣裳……你是不是……”
儿时关于此地不好的传闻在她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单娘彻底失了方寸,看向咸毓的眼神就像是看见鬼了似的。
可咸毓不仅不是鬼,而且也已经看出了单娘心中有鬼。
她眼下除了疲惫之外,还有一些失望。
“你是听说了近来的事,才今日大清早赶过来的吗,单娘?”她轻声问道。
“我……我不知!”单娘还是摇头否认。
她还记得自己的阿耶阿娘极为幸运,并未倒霉陷入村中的魔咒中,平平安安地将他们兄弟姐妹抚养长大。但单娘从小到大都听自己的阿娘讲村中的鬼事,讲哪家人一夜之间便死了孩子,丢了亲人……阿娘告诉她这是村中的诅咒。
他们这里的人,将一切的根源往鬼神上猜测,她自小也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嫁得远远的,嫁到城中去,远离充满诅咒的娘家村落。
“你怎就不知?”咸毓不管单娘是否几近崩溃的边缘,因为她自己也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罢了,她忽然扬声问道,“单娘,你真当是回娘家祭祖才今日回来的吗?!”
单娘倏地从童年鬼事的回忆中回过神来,惊魂未定地回道:“我不知,我不知,我不知!我只是在坊市见到了几个耍玩的孩童,他们随老人进城卖货,说你们失踪了,我……”
“你便心中担心,过来瞧瞧?”咸毓接嘴道。
她的面色不悲不喜,笔直的目光像是能看穿单娘。
可就算她再大度,她也无法理解先前的单娘为何有所隐瞒。这真的可能会误打误撞连累更多不知情的人。
“我……”单娘露出了抱歉之色,“我也没想到……”
短短几日,年轻貌美的咸娘子一身如此狼狈的模样出现在她的眼帘,她也很是后怕。
单娘无法再隐瞒下去了。早在昨夜傍晚,她在坊间凑巧听闻了消息之后,她便坐立难安,最后在转天早早起来,赶来城郊察看。
毕竟起先是她推荐咸娘子小两口来这里租住的,她本以为他们住个一两月不会有事,他们都还没孩子,也不会出现孩子暴毙、家人失踪之事……可当在村口见到疑似咸娘子的身影时,单娘打心底感受到了糟糕的念头。
她心中的慌张仍然没有消减,就算听咸娘子说她郎君并未失踪,可咸娘子为何这幅模样?难道她郎君……
单娘看着咸毓一身白衣,孤零零一个人游荡的模样,不由地浑身发抖。
咸娘子的郎君不会已经……不会已经暴毙了吧?!
“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吗?”咸毓累了,直白地问道。
既然双方已经摊牌了,她也只希望单娘能尽量再透露一些。
这样她也不会总是未知全貌了。
“我……”可这单娘还是支支吾吾的。
咸毓忽然觉得好累。
她发现自己其实在走出阵法之前,就想问一问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妹妹,为何不带着自己的家人都跑出来?
为什么不管年幼与年长之人,总是有那么多的背负?连此刻说一句话都这么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