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未清醒过!
钟老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什么样的后生没见过?
他也遇见过蠢笨些的,但那些个读书人多多少少皆是有自知之明,敢于礼貌请教,学不懂时也会向他明示,绝对不会在他面前不懂装懂、贻笑大方。
因此他就从未见过她这般只顾着自己意会的人。这空荡荡的屋内,只余下他与她二人宛如干等着眼似的僵持。
咸毓瘫躺着,在自己的身侧左摸右摸,摸出了几个绿果来,是她躺之前就准备好的,懒人必备嘛,省得之后想吃时还得下地去拿。
她张嘴咬了一口吃了起来,边吃边问老人道:“你有什么诉求?”
只要他能给她一个睡午觉的安静时间段,她都可以考虑听听。
钟老抓紧时机,抬起下巴示意她自己口中之物。
咸毓终于看懂了,不过她有些犹豫道:“我能替你取下来吗?”
他现在是在清醒的时候,要是等会儿他又犯病了,那会不会有什么事?
“而且……”咸毓说道,“要不我还是找殿下问问吧?”
“呜!”钟老立即打断了她。
他当然是不愿她去再将楚蔽喊进屋里。
咸毓看着他的反应,试着问道:“……你不乐意?”
钟老颔首,尽显疲惫。
可接着,他正等着她好奇地继续顺着问他话呢,她却然不问任何一句。
她难道不会好奇吗?
咸毓还真不好奇这老人和酷盖之间有什么事。
因为什么事都不如她想睡午觉的事重要呢。
咸毓并不嫌弃老年人,哪怕是生了病的老年人。但她也不会过于可怜人家。
再加之她饭后脑子也动不了多少,比起老人变得愈发炯炯的目光,她的眼神都要困得天外飞仙了。
“呜呜呜呜!”钟老又叫了几声。
——你先别睡!
咸毓眼皮子都在打架,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再撑多久了。毕竟来的时候就因路途遥远而花费了太多的体力,在加上昨晚一心想着今天有活动、难免兴奋了好会儿,导致睡得有些晚了。
所以咸毓觉得,目前这个午觉她还是非睡不可的。
她又呼出了一口艰难忍下的哈欠。
钟老只能又朝她出声道:“呜呜呜呜呜!”
——我有话问你!
咸毓困死了:“你别呜了……”
钟老:“呜呜呜呜呜呜!”
——你先给我松口!
咸毓真的好想睡觉:“你能消停一会儿吗……”
“……”钟老彻彻底底地气不打一处来。
咸毓就见眼前的老人忽然像头生气的老牛似的,鼻子里呼拉哗啦地呼着气,连他花白的长须都被吹了起来。
“哎……”咸毓忽然叹了口气。
她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了,对他说道:“年纪大了就莫要动辄动怒了。”
小心心脑血管三高之类的呀。
钟老一怔。
倒是不由地渐渐缓了下来。
咸毓又伸手掩了个哈欠。
钟老还是“呜呜”了好几声。
他眼下真有话同她谈。趁楚蔽还未回屋的此时,她或许可作为他将计就计的突破口。
他必须抓住这个难得的时机!
可咸毓当然不懂他的意思了。
她已经想好自己的决定了。
她吃完了手中剩下半个绿果,对老人说道:“你听好,你是不是想将塞着你口的布块取下来?我可以帮你取出来,但是,你不许发声好吗?我想歇个午觉。你若出声吵我,那我就再重新塞住你的嘴!”
钟老:“……”
那松了他的口又有何用?
咸毓还真觉得有用。
除了能换来身边的安静,而且还帮老人家放松一下下颌咬肌之类的呢。
说着她也没时间看对方犹不犹豫了,她坐起身来,微微倾身伸长手臂,去拿走了人家嘴里的布条。
“不许出声哦!”咸毓一本正经地再次着重警告他。
她可是认真的哦。也不会心软留情哦。
“……”钟老只觉得自己更憋闷了!
这小女子好生霸道?!
方才仗着不识得楚蔽的真实身份而对众人闻风丧胆的新皇呼来唤去,此时又义正严词地命令他不许开口。
瞧着分明是柔弱的面貌,脾性倒是颇为专横。
咸毓才不管人家老人是怎么看待她的呢。
她直接重新合衣躺倒,正式美滋滋睡午觉了。
……
屋外的窗沿边。
两人收回了目光。
楚蔽回无姬道:“人回咸池殿了,那你将人撵走了?”
守着咸池殿的无姬正是见着经美人的那个贴身宫女回来找人了,于是他才赶来禀报陛下。
至于那个宫女……
无姬的脑子可灵光得很,他回道:“属下叫了一个内侍扮作附近的宫人,同回来的宫女说,经美人被相思殿的高婕妤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