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婚姻一开始就是抱着冲动和将就去的,那也就意味着它的根基是不稳定的,是随时都会破裂的。
结婚后,我和小宁他爸爸彼此之间的交流一直很少。就算偶尔有交流,也是他主动开启话题。有了小宁后,我更是一门心思地扑在小宁的身上,与他的沟通直接等同于零。
后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常常喝得醉醺醺地回家,甚至不回家。我本就因为那股冲动的消逝下意识地远离他,见他这样更是懒得管他。久而久之,一家人便被无形中分成了两个部分。
分开,便是早晚的事情。”
说到这儿,曾秀澜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杯中已然冷却的水一并喝了个干净,仿若将那些幼稚沉重的岁月也一同吞入腹中。
林离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等她情绪缓了缓方轻声问道:“那鹿宁后来是跟着她父亲吗?”
“是的。”提及鹿宁,曾秀澜面上不自禁地掠过一抹痛苦的神色,话音也紧跟着低了几分,“小宁这孩子的性格随我,敏感又不爱讲话。我和她爸爸分开的时候,她也不过是和小川一样的年纪。但是那天,她却很冷静地将我藏在抽屉里的离婚协议书拿到手里,指着我说她觉得我是一个失败的妈妈和妻子......”
曾秀澜顿了顿,终是肩膀一颤,双手捂着脸小声呜咽起来:“是我,是我让她变成现在这样的......都怪我......”
她手中的空水杯早已被她失控地丢到地上,在白净的地砖上孤零零地笔直站着。从指缝间溢出来的眼泪不偏不倚地掉入其中,一滴一滴,依着不一样的落地声慢慢积聚着。
有实质的眼泪,也有无形的怅惘、后悔、自责......
林离伸手小幅度地拍着曾秀澜的肩膀,看着眼前情绪陡然失控的女人,又联想到刚才在地上看到的那张化验单,也突然明白过来她此时哭得停不下来的原因。
鹿宁怀孕这件事,想必最意料不到的人便是她吧。
*
曾秀澜这一哭哭了很久,等到最后彻底缓和下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
林离适时地向她递过一包面纸,既未提醒时间催促,也没有言及其他,只是陪着她一同坐着。
“对不起啊,小淘。耽误你时间了。”末了,曾秀澜擦了擦眼泪,冲林离歉意地笑了笑。因着刚才哭过,此时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没事。”林离略摇了摇头,“我们可以待会儿再回去。”
“好。”曾秀澜将面纸握到手里,转头看她,“对了,你刚才要问我小宁的什么事?我刚刚只顾着自己在说,都忘了问你了。”
“嗯没什么。”林离攥了攥纸杯,当下又是一个摇头。
曾秀澜见林离表情平静,一时之间也并未细想。
正巧这时行色匆匆的林剑锋跑到了两人的身边,刚好把这一话题成功地岔了过去。
“原来你们俩在这里。我还以为......”正说着,见着曾秀澜双眼通红一副刚哭过的模样,他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林离,“你、你们......”
林离回望了他一眼,末了先一步站起身道:“爸,你和阿姨先聊。我先回去看看小川。”
闻声,林剑锋下意识地应了一句“好”,待林离走开几步后,他这才反应过来,有些震惊地呢喃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孩子喊你爸爸呢。年纪不大,耳朵怎么倒先不灵光了起来。”一旁的曾秀澜笑着拉他坐下,顺势拍了拍他因为震惊和激动而颤着的手。
“不是,我、我只是太久没听到她这样叫我了......我还以为我刚才出现幻觉了。”林剑锋目光仍停留在林离的背影消失的地方,神情恍惚地坐了下来。
曾秀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温柔地握住他的手感慨道:“剑锋啊,小淘是个好孩子。”
“嗯,她一直都是。我知道,我知道的。”林剑锋顺势回握住,缓缓收回目光,语气里带着满满的骄傲。
*
离开两人的视线后,林离脚下的步子虽然一如既往地平缓,但心里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陌生又熟悉的称谓从自己的口中吐出,仿若将这些年一直存着的心结也一同砍碎。
半晌,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手上已经被汗濡湿的面纸攥了攥,丢到垃圾桶里,而后才快步往林川的病房走去。
许是方才林剑锋出去的时候过于着急,忘记带上了。此时411的病房门虚掩着,被风吹得门把手时不时地撞击着门边,发出轻轻的嘭响。
林离深吸了口气,适时地扶住门,一面仔细听着房内的动静一面蹑手蹑脚地走进。
原本画着画的林川不知何时已经睡着,在门被关紧的时候,还适时地翻了个身,似是意识告诉他接下来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