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相互挎着往前走,安徳稍稍恢复了点温暖,于是跟江祈闲话:“你说,为什么那只熊没有伤害我?”
江祈很佩服对方的没心没肺。他一边奋力披风破雪,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也许是它不饿,也许是你伪装尸体成功,或者……”江祈忽然顿住了。
“或者什么?”安徳好奇地问。
与此同时,他忽然听到了前方传来轻微的一声“咔嚓”。
“咦?什么声音?你听到了吗?”他转过头去看江祈,却看到对方变了脸色。
接着,江祈猛地将他向后一拽,于风雪中大声喊道:“……快跑!”
远处骤然传来天塌地陷的巨响。
无数断裂的雪块,挟着雾蒙蒙的狂风,滚滚而来。
江祈是被颠醒的。
视线渐渐清晰后,眼前出现一张宽阔温暖的脊背,双腿被人把着,四周是缓慢移动的雪色。
他轻轻地吸了口气,只觉得全身散了架一样生疼,于是情不自禁地动了一下。
“安徳?”江祈把头垂在这人的颈间,低声问。
“你的同伴被雪埋了。”这人架起手臂,把他往上托了托,“前面还有一队人,都被压住了,有救援队过去了。”嗓音有些奇怪,像轮胎碾过粗大的沙砾。
江祈闭了闭眼,说不上有多难过,只是遗憾,毕竟他已经尽力而为。
“谢谢你救了我。”他趴伏在这个人的脊背上,不自觉地汲取着那种暖和的温度,“你是本地人吗?”
“是。”那个人回答,“少说点话,保存体力。”
江祈若有所思地闭上嘴。
雪崩堵住了下山的路,因此他们的目的地是雪山中的一座供登山客临时借宿的小旅店,那里地势平坦,向阳背风,是个绝佳的休整地带。
陌生人把江祈放在温暖的炉火前,跑去跟老板娘要房间,老板娘说房间不够,于是他只拿到一个房间的钥匙。
他重新背了江祈往房间走,等到把人放在床边后,他才坐在一侧的木凳上。
他转头看了看窗外,心中默默估量了一下时间,突然发现江祈正盯着他的脸看,于是歪了歪头,做了个询问的姿势。
“你为什么不摘口罩呢?这里很热。”江祈的一双眼黑黢黢的,深不见底。
“我脸上有伤,怕吓到人。”对方粗哑地回答,起身走了出去。
待他端着饭菜回来时,江祈已经脱了外面的几层衣服,正卷起单薄的衬衣,查看身上的挫伤。其实他穿得很厚,伤处是不严重的,可又因为他皮肤白皙,所以看上去青青紫紫的,十分吓人。
陌生人顿了顿,又出了门,跟老板娘买了伤药回来。幸好这种东西是这家旅店的常备货品。
江祈接过那一小管药膏,看了看上面的字,递回给他:“可以帮我涂吗?”他背对着人跪坐好,撩起上衣,后背同样是青紫斑驳。
说完,身子不动,单微微侧头看他。
陌生人先是沉默,接着略一点头,将药膏挤在手心里捂热化开,就往那张惨不忍睹的背上涂,动作很轻柔地涂完,他把上衣照原样掖好,不等江祈开口,又照猫画虎,将手掌按上他的小腿。
江祈微微垂眼看那只手,眼睫浓密纤长,掩住了目光:“你的手怎么了?”
陌生人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斑斑点点,红得厉害,是要生冻疮的前兆。
江祈伸直自己的手掌放在一旁,白皙修长,毫无瑕疵,是因为戴了陌生人的羽绒手套。
“谢谢。”他轻声说。
陌生人摇摇头,快速帮他把下身的碰撞伤处理完。
到了晚上的时候,陌生人就不声不响地霸占了屋子内的四张木凳,凑成一排,是一条纤细的床。
江祈看他在上面摇摇欲坠,开口问:“要么我们挤一挤?”
陌生人背对着他,先是摇头,又想到这个动作太轻微,于是抬起一只手臂,挥了挥手。
如此过了几天,江祈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房间里烧着暖炉,很热。但陌生人在房间内依旧带着口罩和帽子,帽檐压得低低的,像个见不得人的幽灵。
江祈只在第一天问过一次,之后就缄默不言,只看着这人为他抹药、张罗饭菜和更换床单。这个人对生活中的一切琐事都很娴熟,仿佛曾经伺候过人。
江祈冷眼旁观。
这天,他要求陌生人烧点水,给自己擦擦身子。
这要求堪称无理,陌生人转头出了房门,回来的时候,拿着一个湿淋淋的木质大水桶,有江祈一个人那么高,桶壁光可鉴人,是他刚刚用力擦洗的缘故。
等他忙忙碌碌弄好了一切,江祈就当着他的面脱了个精光,胸背上是纤薄有力的肌肉,走到腰部自然收拢,而两条腿笔直修长,线条流畅地连接到了精致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