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混蛋怎么没完没了!
蒋行脾气本来就不好,之前对郑家父子更是多有不满,这下火气直冲了脑门,掏了手机出来打算接通就开骂,然而一直沉默的余之却说话了。
余之喊“蒋行”,又说:“你把手机给我吧。”
蒋行才冒出来的三丈火气一下就熄了,他看着余之红通通的眼眶,心疼得手足无措,已经放到接听键上的手指挪了个位置,又将电话挂了:“我帮你关机,咱们吃完药就睡觉。”
“不用。”余之从床边跳下来,往蒋行这边走,声音闷闷的,却平静下来了,“他今天找不到我,明天就还会继续。”
蒋行犹豫了一下,手机又响了,他便将余之拉到了身边,没松手,就这样牵着余之接通了电话,打开了免提,听到对面传来诧异又欣喜的声音:“接了,接了!”
接着电话那边的杂乱消失了一些,中年男人的声音从听筒中传过来:“知知呀,是我,是爸爸。你还没睡呐?”
余之与养父十几年不见面了,其实陌生得很,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所以抿着唇,没有出声。
对方对他的沉默也没有丝毫介意,尴尬地咳嗽了声,就继续说:“那个,我跟你妈妈离婚了之后,也没脸……没脸跟你联系。今天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是……是有点急事。之前听你哥哥说,现在你跟着一位大老板了,过得很好,那你妈妈也应该放心了……爸爸也为你高兴。”
他忽然提起了余之的养母,算准了余之的软肋。
余之被蒋行牵在手心的手指一下子握紧了,终于出声,打断了对方的感情铺垫:“您有什么事。”
听到他终于说话,对方才尬笑了一声:“爸爸是想问,你能不能……借我们点钱啊?不多,就二十万,当年你在家里,爸爸还有爷爷奶奶也都是真心对你好的,你看在那几年的情分上,帮帮我们吧。”
不多,二十万,那几年的情分。
这简直句句踩雷,臭不要脸。
蒋行心头火蹭蹭往上蹿,气得简直要开口骂人了,帮余之拿手机的关节都捏白了,一句“不借”就在嘴边,但余之比他快的开口。
然而余之明明眼泪都蓄在了眼眶里,却像是一直没脾气,说话还是没什么火星,只说:“我没有那么多钱。”
“你找那个大老板借一借。”电话里忽然又乱了一阵,蒋行听见了有人“呜呜”喊叫的声音,而余之曾经的养父说话也急了起来,“小锋说他对你很好的,肯定会借给你!知知,爸爸求你了,你去借一借吧!”
余之飞快地抬手摸了一把脸,才说:“借不到的,你不要再找我了。”
“知知!”对面吼了一声,声音带了绝望,“求你了,爸爸求你了,你不借给我们钱,他们要剁了你哥哥的手啊……当年小锋走丢了,就吃了那么多苦,不能再让他遭罪了啊……求你了,爸爸求你了知知。”
他越说越乱,渐渐带了哭声。
余之也在哭,但没有声音,只是一下一下抬手,飞快地把眼泪擦掉,但新的眼泪又很快地掉下来了。
他本来就在感冒,鼻子不通气,一哭更难受,张着嘴巴大口喘气。
年初的场景再度复现,只不过当时是郑锋在尚且病中的妈妈面前哭诉,如今变成了多年不曾见面的曾经的养父隔着电话求他。
余之感觉到混乱和绝望,他很急地喘气,想说“妈妈已经被郑锋害死了”,也想说“他已经卖了自己帮郑锋还债了,拿不出来更多了”,但那股气憋在喉咙口,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但很快,他被拉入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里。
蒋行很轻很慢地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将手机放到了自己嘴边,用一种很冷的声线说:“郑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告诉过郑锋,余之以后是我的人,让他不要再来打扰余之。”
余之匐在他怀里,脑袋还有点懵,但对面立即把忽然出现的陌生声音当作了余之的“有钱老板”。
郑锋在电话那边鬼叫:“老板,老板!再给我二十万,我保证我们全家都不会再打扰余之!他们会杀了我的……老板!”
“很抱歉,爱莫能助。”蒋行拙劣地表演一个霸道总裁,“但是如果有不法分子威胁到了你们的人身安全,我可以帮你们报警。”
对面的声音更加嘈杂了,有打人的动静,掺杂着求饶和叫骂,郑锋鬼哭狼嚎,而他爸一边骂余之狼心狗肺,又一边求余之救救他儿子。
蒋行气得肺疼,对着电话说“余之不欠你们的了”,将电话挂断,直接关了机。
余之趴在他怀里哭得肩膀都哆嗦了,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