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因为和戚家的关系,母亲被陛下冷落厌恶,将她打入冷宫。
冷宫之中,二人相依为命,尽管冬天没有柴火取暖,夏日没有冰块驱热,还得忍受无数下人到嘲讽和唾弃,她却总能想到别的办法。
譬如夏日里带自己去池塘游泳,躲在宽大的荷叶下;冬日寒风刺骨,他们就紧紧抱着互相取暖;下人的那些不屑他们也只是一笑而过。
他觉得,那些日子艰苦,可总是苦中带甜。
戚家死后,皇后派人将她擒拿。
母亲早早地将他安置在橱柜下,自己则找了一件干净的衣裳穿戴好,平静地坐在院子里。
那些人不由分说地闯进来,毫不讲理地将她抓住,又牢牢将她手脚束缚着包进牛皮袋子里,再狠狠丢进冰湖里。
寒冬腊月里,他穿着一件薄的不能再薄的单衣,躲在破旧的橱柜下目睹了这一切,可他只能捂着嘴无声地哭泣。
因为母亲和他说过,不论如何,他都不能发出一点声响。
可是那样刺骨的冬日,湖面尚还结着冰,一个衣着陈旧单薄的女人就这样被绑在袋子里,然后被一把扔进去。
北风渗进他的衣袖,那透心凉的风令他整个人都僵硬着。他无法想象,被投湖的母亲该是怎样被冰锥刺透。
湖面被砸出碎块,那片失了冰封的湖水开始荡漾着涟漪,她在袋子里不断挣扎,但很快没过湖面,只飘开一圈圈红色血迹。
像是一朵巨大的红莲,在洁白的冰封映衬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过了很久,待到外面没有一丝动静后,他爬出来跌跌撞撞地奔向湖边。
可这里哪有半点影子,除去那片被冰块凝结的红晕,他甚至连母亲的尸身都找不到。
从那天开始,他就变得沉默寡言,皇后本想连着将他也一块杀了,只可惜还没寻到合适的机会,就先因病去了。
也因此,他逃过一劫,却从不肯展露锋芒,只是默默当个窝囊的毫无大志的庶子。
无数个夜里,他总是能梦见母亲被封在密不透风的袋子里,脸上只有惊恐和无措,她想挣扎,可就算袋子被抓出一片血迹也无济于事。
再怎么样,也只是冷宫死了个小妃嫔,这样的事从没有任何人关心,甚至还会成为那些下人口中的谈资。
“您尽管骂我,但不能对我母亲有半点侮辱。”李钰深吸了一口气,又笑着凑到他耳边,“您不知道吧,太子给您的那块乌溟玉其实是假的。”
皇帝顿时怒视着他,满腔怒火将他整个人都烧得没有理智了:“你说什么?”
他只觉得自己血液都冷了下来,又颤抖着声嘶吼着,扬动的脖颈蹭上剑刃,又是几道倾泻而出的血泉。
失控的悲痛与怒火将他彻底包绕,他喃喃道:“为什么……你为什么……”
郁起云握着剑柄松开他,冷眼旁观。
“真正的乌溟玉早就随着你处死戚家的令下,跟着他的父亲一齐火化了。”李钰冷冷地投以视线,唇边只有讥笑。
皇帝歇斯底里地咆哮:“他怎么敢!”
李钰冷眼看着爬在地上的皇帝,他终于开始害怕了,毫无目的地用手在地上抓这什么。
可地上什么也没有,他自然抓不住任何东西。
“你就等着蛊虫慢慢腐蚀你的身体吧,反正你已经是行将就木了。”李钰微微拉过衣摆,又好言提醒道,“算算日子,今天正好是蛊虫发作的时候。”
“走吧。”李钰对着郁起云点点头示意他们先行出去。
不顾身后匍匐于地脸色痛苦不堪的人,他们头也不回地走了。
殿门被彻底阖上,又只有冷淡的光晕渲染着这座金碧辉煌的大殿。
殿外,郁起云提着剑有些不满:“我这些天总是被你呼之即来,合着我就是替你威慑人的?”
李钰总算是真切地笑了:“你说的倒也不错。”
郁起云翻了个白眼,急匆匆地越过他。
高高束起点马尾在半空中肆意扬着,少年意气风发。
李钰缓缓地在后面跟着,看着他的背影,莫名想起了以前。
若是没能生在帝王家,他年轻时应该也是这般明媚的少年,肆意张扬,带着一股少年侠气。
他看着天边唯余的一轮弯月,星星点点的光点缀在它的周围,却更显得那悬弯月孤独寂寥。
第四十二章
◎我喜欢乖巧听话的◎
翌日, 帝王薨。
文武百官齐聚于前朝,默着声哀悼。同时, 作为前太子的李唯被一斟毒酒赐死。
李钰自然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 成为新一代帝王。
那些见风使舵的太子党很快便开始奉承新帝,只是他们第一日上朝时,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发挥自己的口才时, 这位年轻的帝王却开始直接大刀阔斧直指政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