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笙心道这李钰还真是半点风声也没和他透露,不过也好,将他卷进这趟浑水着实不妥。
“也不过就是手下人起了异心,公然于陛下大宴之时行刺,现在已被抓获,不过六殿下仍是洗不掉嫌疑。”云笙漫不经心地解释着,“这事已经被宫里头压下来了。”
“那你……”戚珩将信将疑,把剩下那句“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卡在喉咙口。
“等风头过去你再出去吧,我今天来还是有别的要事的。”
云笙从怀中翻出那叠信笺,本该在入京之日就要交到他手上的,却因徒生事故迟迟拖至今日。
戚珩满心疑惑地接过信,展开来,就着桌上稀薄的光线阅读。
他头垂得很低,云笙只能看见信纸后一双眼睛在缓缓流转。
随着视线的不断下移,戚珩眉头愈皱愈深,原本还染着不解的眸子被许多复杂的情绪冲荡,那些流动于眼底的情绪开始盘旋不停,像是狂风骤雨一般席卷着他。
从云笙这边看,只能看见他捏着信纸的手愈加攥紧,浏览的速度逐渐开快,手指颤动着将下一张翻开。
总共有三张信,透过陈旧暗黄的纸张,能依稀看见背后几乎都是密密麻麻的小楷。
信笺读完,戚珩将其放下紧紧攥在手里,单薄的纸张很快被他攥出深痕。
他脸上流露着萧萧落寞,唇角下撇,整个人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眼尾带上猩红,眼底淌过的情愫在这一瞬褪去,只剩下一潭死水。
烛火将暗金的光亮拓在他脸上,云笙却感觉始终照不亮他如枯井般黯淡无光的眼。
她想开口询问,但见他此刻神情不对劲,又怕出言不逊,双唇翕动了良久,终究没有吭声。
地室里弥漫着沉寂,只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呲呲声,这里密不透风,只有温热的空气在不住流动。
“带我出去吧。”缄默许久,戚珩终是率先开了口。
云笙抬头看他,见他双唇紧闭,攥着信笺的手在不断颤动,出声的那一刹他没按耐住,眼角湿润,黝黑的眸底似乎有什么快要汹涌而出。
“好。”云笙没问他别的,只是转过身迈步离去,走了几步又有些不忍地回头,“你也别太难过。”
戚珩愣了半天,朝她艰难地挤出笑,只是这笑容苦涩得一眼便能看穿。
云笙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因着宫人全然被遣散至皇宫各处,这一带便鲜少有人提灯巡视出没,云笙领着戚珩悄然走出大殿,趁着夜色行色匆匆地赶往城角。
城墙一角的侍卫被打晕拖到角落,郁起云早早便在此候着,长风拂过他高高的马尾,玄衣于夜色中不显,只有发间那抹白丝绸带仍在随风飞扬。
原本是来劫狱的二人,一个头顶扎着明晃晃的白带,一个身着满是鲜艳颜色的衣裳,在京城皇宫里却是来去自如。
“你先带着他离开好吗?”云笙朝郁起云眨眼,又怀着试探用余光偷偷打量身旁的戚珩,见他仍是一副失了魂的落魄样,不禁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郁起云剑眉扬起,眼里很快带上审视的目光,他双手环于胸前,从头到尾细细打量着戚珩。
云笙跳到墙头,向下一看,又是脸上一黑。
她的郁师弟不知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样,只顾着去打量戚珩,而戚珩全然没察觉,始终沉浸于适才信封的内容,眼里毫无波澜。
“别看了,赶紧带着他走吧,到时候把禁军引来了又是个麻烦事。”云笙压低声,威胁似的鼓起眼瞪着郁起云,“还是说,你觉得这几日闲来无事想和他们切磋一下?”
郁起云不情不愿地别过眼,拎着戚珩的领子一跃而上,很快没于夜色之中。
——
从宴席离去后,四殿下背着手步履匆忙地朝后殿走去,幕僚正立在殿前,目光焦虑。
“先生,此次刺杀究竟是怎么回事?”四皇子眉头紧锁,心里不由得一紧。
幕僚答道:“杀手选的都是经过训练的高手,且一定会一口咬定是太子所指示。”
此次各个环节都是交于心腹所为,应当是不会出错的才对,可殿下为何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莫非宴席之上有变?
四皇子将手从背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眉宇间笼着戾气。
“难不成你们把李钰的侍卫给收买了不成?”
闻言,幕僚有些不解:“六殿下?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吗?”
“正是与他没有半点干系才更为可疑。”四ʝƨɢ*皇子摇了摇头,“我们的计划怕是被人透露了,今日在宴席上行刺的杀手居然是李钰的侍卫。”
他眸中闪着狠意,嘴角扯出一抹阴笑:“我倒是小看了太子,他收买我这边的人不说,还想着嫁祸于旁人,那李钰便是被他选中挡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