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蹒跚至女子跟前,鞋尖不可避免地粘上浓稠的血液。
剑身插进去一半,女子的手还紧紧握着剑柄,袖口滑落露出的一截手臂上,一串枫叶银铛还挂在腕间。
云笙默默俯视了她许久,彼时没有任何嘈杂的声音,只有风轻盈而过。
她遥望着满湖生长的缬罗,对着那具尸体一拜——“多谢。”
剑最后被拔了出来,但云笙没有拭去其上斑驳的血迹,而是将它永远封存。
她使剑使得最为顺畅,但这天之后,她几乎再也没有用过剑。
行至铜门前时,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忽地回头看了一眼。
府邸血流成河,数具尸体铺陈于地,刺眼的血色与艳丽的缬罗花倒是相互映衬着。
云笙犹豫了许久,最终又抬起脚反转回去,走到女子身前蹲下,将她手腕上那串银铛取下,小心翼翼地放置怀中。
她恍惚记得,卷宗上的刺杀目标是叫,叶枫。
长风万里,魂归天地,隐约间有一声嘶哑的鸣啼飘荡。
……
“我被怨妖盯上了,它似乎还想要挖出我的骨髓。”云笙拦住谢清晓,神态严肃地向他禀报。
楼主尚在楼中小庭烹茶,闻言身形顿了一下,向来风轻云淡的脸庞上也沾上几分焦虑。
“你怎么遇上的?它对你怎么样了?”他转过身仔细打量了一番,“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小炉下的炭火仍在不停地烘着香茶,沸水滚滚冒着泡,暖香不断溢出,刹那间满庭都是清香飘扬。
云笙拳头握紧了些,眸色也沉了下来,“它的宿主死了,怨妖便暂时消散了。”
“你也知道这是暂时的。”谢清晓摇了摇头,“它还会来找你的,它的下一个目标必然是你。”
他的语气里很是笃定。
“可它为什么会盯上我?”云笙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被这种妖怪盯上的。
一般对于这种难缠又有耐心的妖怪,它们在挑选目标的时候会格外挑剔,总会耐着性子去细细斟酌人选。
因为一旦确定便会不达目的不罢休,很可能终身都会追寻他,直到将此人拆吞入腹。
自己武功尚还看得过去,但在楼里并不是顶尖的,比她武功高强的人不胜枚举。
更何况自己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刺客,虽说灵力比常人要充沛些,但这并不足以让它垂涎。
“你适才说,它想要挖出你的骨髓?”谢清晓剑眉微动,唇边紧紧绷着,冷峻的气息将他整个包裹起来。
云笙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抬起眸子不解地望向他。
再之后,她便知晓了自己的秘密。
她是天生灵骨,向来就是被妖怪觊觎争夺的目标。
那几天里,她内心早就弥漫着不安,可在真正听闻这一消息后,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脑中顿时一片嗡鸣。
天生灵骨的人最后只有两个结局,一个是被妖怪剜出血骨来达到他们的目的,另一个是牺牲自我去拯救那些游荡于天地间的魂灵。
不论选择哪种,最终都得献出血骨迎接死亡的到来。
因为这一特殊体质,自己是不可能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要永远陷入被妖怪争夺撕裂或是献祭生命的轮回里。
苦涩感慢慢缠绕住心尖,似藤蔓般伸出细长的枝条将整颗心裹住。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因而除了楼主知晓,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但她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她只想平平安安地活着。
她自小是个孤儿,幼时体质倒还算不错,时常在一众气儿里是打架最为厉害的那个。
在被谢清晓收留时,她正撕咬着一个比她体魄强壮不知多少倍的男人的手臂,牙印上甚至还留着血丝,足以可见力道之深。
这个男人仗着她是个孤儿,便动了歹心想着将她拐卖至青楼卖个好价钱。
云笙哪肯屈服,硬是不断挣扎着,不要命地一拳拳地朝他脸上挥去,打得那男人鼻青脸肿。
被这样年幼弱小的女孩打成这般模样,这男人心下很是ʝƨɢ*记恨,便趁着一夜黑风高之时捂着她的口鼻将她拖至深巷。
巷尾还淌着污水,刺鼻的臭味弥漫着,几乎不会有人过路。
男人脸上露出狰狞的笑,仗着力气大肆意将她拖着。云笙被他生生拖曳在地,眼尾不禁泛起阵阵泪花,不断地挣扎着。
挣扎无果,眼见自己快被他拖到青楼后门口,她狠下心来一口咬在男人手臂上,她牙尖很是锋利,硬生生地咬出了一道深痕,血腥味即刻弥漫在口中。
“你个死丫头!”男人被她咬的疼了,一手扇到她脸上将她甩了出去。
云笙被这猛然一推,瞬间被狠狠摔至墙头,后背猝然被坚硬的石壁一推,她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快移了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