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让她绝望的是,自家夫君在听闻这一消息时,人还瘫在酒肉池子里左拥右抱。
自己声泪俱下地哭诉着,他听后却是懒洋洋地回头,沾染欲望的眼里满是混浊不堪。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过了很久,她才听见他说:“不就是死了一个孩子,以后再生一个不就是了。”
这般冷淡的语气,似乎死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那一瞬,她觉得自己如一条脱水的鱼,在濒死前挣扎着却还是快要窒息,冰冷的气息紧紧裹挟着她,四肢百骸浸在冰窖之中,几乎快要冻得无法动弹。
她慢慢被磨去棱角,心也逐渐变得冷漠无情。
惨死襁褓的婴儿总是会入她的梦,在一片血肉模糊中,血泪聚下地痛苦尖叫。
那些哭啼声久久萦绕在她耳畔,每日都提醒着她,自己的孩子已经被人活活害死,而凶手仍旧好好地活在世上,甚至不曾有过忏悔之心。
最后,她疯了。
云笙赶到时,她手上正沾满了鲜血,流淌着从她指缝滴下,整个人都倒映于一片血色之中。
“我把他们都杀了,我要让她们全部来给我死于腹中的孩子陪葬。”
她眼底也染上这些血红,一圈圈地晕开,像是涂上了胭脂,原本清丽的脸上骤然带上了艳丽。
“复仇的方式有多种,你偏偏选择了最为恶劣的一种。”
云笙此时尚还不懂那些人情,她只觉得自己受欺负那必然要还回去,但总不至于像她这样百倍奉还。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可不是所有人都罪应致死。
女子惨笑了几声,脏乱的衣袖一角拖在血泊中,是无论如何清洗都无法褪去的血色。
“我凭什么不能杀了她们,我凭什么要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苟活于世?我若以德报怨,何以来报我的德?”
她忽地仰天大笑,一声声凄惨的笑回荡于几乎空无一人的宅子里,她将那些侍女全部遣散了,剩下的人则都杀了。
“你有些不可理喻了。”云笙持着利剑,正欲一剑了断时,却蓦然发现这女人身后竟是凭空生出了一张黑影。
蔓延着的影子不断腐蚀着她,又慢慢地从她背后剥离开,那是一只怨妖。
“怨妖?”云笙稍稍松了要向她刺去的手,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过去。
怨妖自无量怨气中横生,妖力深厚,以吞噬怨气而生长。
它犹如一张黑影,没有固定的化形,因此就算用刀剑、用利器刺穿它,也无法将它完全毁灭。
这怨妖有个特性,一旦盯上一个目标后,不论是人是妖都终身无法摆脱,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它也能循着气息追过去,直到将目标吞食干净才会换下一个。
但它也不是毫无弱点,在盯上一个目标后,那人便成为宿主,宿主死则身灭。
换而言之,倘若宿主不是被它吞食的,而是遭遇意外身亡的,那它便会因为宿体消散而暂时神形俱灭,只能修养着等待下一个能够容纳它的宿主。
但这一过程,无疑是漫漫长夜。
这下真是不巧,这女子居然成了这只怨妖的宿主。
云笙死死地盯着她身后的如藤蔓肆意张扬的怨妖,手心有些沁出了汗。
她杀不死这只妖。
怨妖一点点从女子体内剥离,恍若刮骨剥皮,那女子不住地发出惨叫,声声泣血。
流动的血泊一滴滴地沿着青石台阶,不断淋着生于石阶缝隙中的杂草,血腥的气息弥漫在深宅,脚边倒着的尸体还散着一股腥臭味,在空中盘旋不止。
手边的剑柄已沾染上她的体温,云笙脚底稍微后移离地,另一只手里飞快地捏着诀,嘴里振振有词。
忽的,那怨妖伸出一双形似手的影子,黑漆漆一片,如毒蛇吞食猛地朝云笙袭来。
在黑影触到她手臂的一霎,数道金光漫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黑影直直地钉在地上。
被钉住的黑影一下断开来,如壁虎脱尾般从本体滑落,只余下地上被定着的还在垂死挣扎的一截影子。
那怨妖见缠绕她未果,竟是有些激怒,很快张着身子曼开数道阴影,形似一张巨大的黑网,一下包住云笙的身体。紧接着一层层将她缠住拖上半空。
云笙的身子被紧紧包裹,手被束缚得越来越紧,长剑哗然落地。
一时间,宅子上空袭上漫天乌气,团团聚拢将整个府邸缠住。
可恶,这只妖怪的目标原来是她吗?
那些带着腥味的气体一点点涌进ʝƨɢ*她体内,很快她便感觉有些呼吸不畅,大脑里一片空白,视线开始不断模糊不清。
昏胀感缓缓将她吞没,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攫住。
满天的乌气不断变得细长,眼底逐渐浮上模糊的有些湿润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