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5号手术室。”护士为他们拉开阻拦带。
温梨和温子杰跑过去,还没有到拐角,她就听到了孙娟和几个人的争执声。
“嫂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一粗粝的大男子嗓音喊道:“我好心看正国哥一个人闷在宿舍,带他去路边摊喝酒,是别人打他的又不是我打的,我请的酒就要我赔这是什么理?!”
孙娟眼眶通红,她指着他的鼻子骂:“要不是这祸害的酒他就不会出事!他要不跟你去路边摊就没人会打他!”
男子打开孙娟的手指:“难怪正国哥整天恹恹的!娶了你这个蛮不讲理的婆娘他不郁闷谁郁闷!”
孙娟:“你说谁蛮不讲理?!你说谁呢!”
护士皱眉朝他们大喊:“手术室外禁止喧哗!病人家属请安静!”
“嫂子你冷静一下,”和温正国一起喝酒的同行三人中的另一个男人出来,拉住暴走边缘的二哥,“二哥你也消消气,大哥还在做手术,别影响到医生工作。”
温梨走过去,看了眼紧闭的手术室门,轻声喊他们:“妈妈,叔叔。”
被称为二哥的男人将温梨带到孙娟面前:“来来来,温梨你学习好,你说说,我请你爸喝酒,你爸在路边摊说话不干净,惹到旁桌几个社会大哥被打,谁要负起责任?”
温梨仰头看向孙娟喊了声妈妈,顿了顿轻声跟她讲道理:“我们不该怪叔叔,这和叔叔没关系。”
“啪!”
孙娟红着眼在她脸上落下一道响彻走廊的巴掌。
脸颊发麻,两三秒后,开始火辣辣地疼。
温梨抬手摸脸,她缓慢地眨眨眼,有些难以相信。被甩了巴掌的那侧耳朵嗡嗡地发着闷响,像是突然被笼上一层玻璃罩,对外面的声音听不真切。
她凭着看唇形变动,看出男人在骂她母亲:“真是蛮不讲理的泼妇。”
随后,他手术都不等了,怒而离去。
温子杰一边抹眼泪,一边将她拉到身后,跟孙娟抗议。孙娟一言不发,过了片刻,她抬头看向温子杰身后的温梨——
“你觉得我讹钱是吧。”孙娟冷声说:“你爸手被打残,没法开货车了。那群社会人不赔钱,那我找谁要钱。你跟我讲道理,我跟谁讲道理去?你爸的手术费、家里的房贷,你爷爷奶奶赡养费,还有你和你弟的学费生活费,谁来责任?”
温子杰张了张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和复杂性,他不知道该站到哪一边。他和姐姐后还要依靠爸爸的工资上学生活。
温梨沉默半晌,轻柔地拍拍温子杰丧气的肩膀,从他身后走出来,语气平和地对孙娟说:“我来处理。”
一个小时后,护士推着麻醉状态下的温正国出手术室,转进普通病房。
温梨跟在孙娟身后,认真仔细地记下医嘱。
在等待温正国醒来的这段时间,温正国的手机收到了货车公司以温正国酗酒而解雇温正国的短信通知。
孙娟打电话过去,弱弱抗议道:“我家男人不是在上班时间喝的酒,开货车的这五年,他都没有出过一次事故……”
温梨站在旁边听着电话内容,安静地给孙娟手机按下通话录音。
“我们公司的规定就是这样的呢,经理也觉得温正国常喝酒的行为容易出事,手续我们这边会帮忙办。”货车公司的人事轻飘飘挂了电话。
孙娟佝偻着腰坐在病床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床上的人闯了祸甩手了事,留下一堆烂摊子。
温梨让温子杰陪着孙娟,她轻声走出病房。
走廊尽头,她给刚才那两个叔叔都打了电话,为孙娟的行为真诚道歉。
那边的人看在乖巧懂事的小姑娘的面子上,顺着台阶下来:“算了,你妈她气急了眼,什么话都能说出来。路边摊那边,我跟老板关系还行,我去拜托他帮忙做个证人。”
挂了这个电话,温梨又打了报警电话。
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温正国选择息事宁人,身为被害人却不敢抗争。
温梨要去抗争。
国家倡导的公平正义不只在教科书上,也应该在每一个案件中。
三个小时后,警察打来电话,说肇事者希望找他们和解,并会主动赔偿各项医疗费用和误工费。
温梨道了谢,走进病房。
温正国应该是刚醒过来,手臂吊着厚重石膏,脸上和脖子上多处淤青和破口。他紧紧闭着眼睛,听着孙娟劈里啪啦连珠带炮的数落。
怪他一直创业失败欠钱,到现在一套完整的房子都没有。
怪他找了家黑心的货车公司上班,卖命地工作,钱却赚不到多少。
怪他交的都是狐朋狗友,带他喝酒闹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