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每次醒来的时候,身边都会有那个小孩无助地蜷缩在他的怀里。
每一次醒来都能看到他长高了一些,可身体就更加瘦了。
夏涉抱住他,就仿佛抱着一具骷髅。
一把轻飘飘的骨头被破烂还露出了一大截手臂和小腿的陈旧衣裳勉强包裹着。
一直陪着他从三岁到现在的夏涉认得出,他现在身上的这一套衣服还是她初遇到他时身上穿的那一套。
从一开始肉嘟嘟,粉雕玉琢一般的小金童到现在骷髅架子般衣不蔽体的小乞丐,也不过是夏涉睁眼闭眼几觉的功夫而已。
夏涉实在心疼的很。
“现在是多少……小孩,你现在几岁了?”这次睁眼夏涉觉得小孩好像一下长大了不少。
她本来张口想要问小孩现在的年号是多少,但是想想自己就算知道了年号也不一定都知道过去了几年,干脆改口问了小孩的年龄。
小孩楞了楞,好一会儿才从夏涉的怀里抬起头来。
好像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他了。
他流转在镇子上,当人人都厌恶的小乞丐,在买馒头的摊子面前多站一会儿闻着面点的麦香都会挨上一脚被骂做手脚不干净的小杂种。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过。
手脚不干净、小畜生、小杂种就成为了他的代名词。
“小孩?”夏涉见他没有回应,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小孩这才如梦初醒,抬起头来,点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六岁,我已经六岁了。”
他的眼里根本已经流不出眼泪了,所有的眼泪都在流浪的第一年在夜里随着无处发泄的委屈流完了。
现在的他清楚知道,没有人会为了他的眼泪而心疼。
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东西。
夏涉听到小孩说自己已经六岁了,就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
怪不得这衣服都已经小成这样了。
“你有没有去找过你阿姐?”夏涉问小孩。
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也没有人一直追上了。
当初小孩的阿姐既然选择把小孩放在那个洞穴里,就说明那附近应该还算安全。
所以夏涉这个时候才会有这么一问。
如果小孩回去找,能够找到他的阿姐,或者有一点他阿姐的消息的话,应该就不用像现在一样流浪了。
这孩子现在的模样,看的夏涉心疼,可是她却完全没有一点能力可以帮助她。
她现在最多和小孩说几句话,或者稍微触碰他一下,给他一个完全不能温饱的拥抱。
明明她的背包里就有许多能够改善小孩现在生活的东西,却偏偏在幻境的控制下一样都拿不出来。
被问道阿姐的事情,小孩又沉默了。
夏涉与小孩的分别对夏涉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而对于小孩来说,却是实打实流过的岁月。
小孩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可夏涉却明显能看出区别来。
现在的小孩比起她初遇到的那个小孩,不仅仅是外形上的区别,性格上也变了许多。
他变的木讷了,甚至还有些呆滞。
“小孩。”夏涉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就好像在叫别人的名字一般,这一会儿小孩也没有回应了,他缓缓的摇了摇头,然后才从嘴里吐出了几个嘶哑的字。
“没,不想去。”是不想去,而不是找不到。
夏涉还想要仔细问问,他到底为什么不想去,是害怕找不到他阿姐,还是害怕得到他阿姐的死讯?
不管怎样,如果能找到亲人,或者能够收养他的人才是最好的。
可夏涉还没有开口,那种眼前一黑的感觉又传来了。
等到夏涉再次睁眼的时候,场景又变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一个瘦弱的男孩匍匐在地上,脸上、背上有无数个脚印。
“小孩?”许久,夏涉才认出来那个匍匐在地上,被人打的如此凄惨的男孩竟然是小孩。
“痛不痛?!”夏涉第一时间就是想要去摸后的背包,给小孩疗伤,不出意外摸了一个空。
没有办法,她只能先扑了过去,扶起男孩。
还好这次弱水幻境没有丧心病狂到让她连触碰男孩的力量都没有。
这头夏涉才刚刚把小孩从地上搀扶了起来,那边就来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眼熟——夏涉皱着眉看着缓缓往这边走来的白衣贵公子。
如霹雳般的回忆涌进了夏涉的脑海里,她如遭雷击般的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小孩再次被白衣贵公子欺负的场景,睁大了眼睛却无可奈何。
她动弹不得。
为什么她的脑海里会有小孩被欺负的记忆,还是第一人称的记忆……
夏涉还搞不清楚为什么,那熟悉的晕眩感再次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