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锐一怔。
恰好裤兜里“嗡嗡”震动,俞锐摸出手机,徐暮发来短信:师弟,今天可是我们班毕业答辩的日子,你不会刚好忘了吧?
不得不说,徐暮这条信息来得很及时,俞锐这段时间忙得晕头转向,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
“不是活动,今天是他们毕业答辩。”俞锐按掉屏幕说。
“那你不去学校看看?”沈梅英试探问他。
俞锐握着手机,明显有些犹豫。
沈梅英拍着他的胳膊,缓声又道:“去看看吧,今天是你生日,我跟你爸也离不开医院,你俩好好过,有什么误会正好也能说清楚,别总跟你爸一样,动不动就犯倔。”
茶杯里的水喝光了,半晌沉默,俞锐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将杯子重新递还给他妈,然后起身准备要走。
“俞锐——”不远处的俞泽平突然叫住他。
腿刚迈出一步又收回来,俞锐停在原地,定睛看着他爸。
俞泽平自己推着椅轮过来,无缘无故问了他一句:“你还记得我当时问你的那句话吗?”
眉心微蹙,俞锐怔然片刻才反应过来,俞泽平所指的那句话说是什么。
那是他和顾翌安刚在一起不久的时候,整座大学城里有关他俩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俞泽平和沈梅英听说后,当即把他叫回家质问。
对于这件事,俞锐认得坦坦荡荡,答得也干脆利落,无论父母怎么劝,俞锐就是坚持要和顾翌安在一起,跟当年电视台退赛那回一样,最后把俞泽平气得不清。
父子俩当时一个坐在沙发,一个站在对面茶几上,愣是僵持整整了一上午,最后俞泽平看着他问:“你能为你今天的选择负责吗?”
俞锐张口就想说,我能。
“你不用回答我,”俞泽平抬手打断他,继而又道:“我是让你想清楚,十年后,二十年后,你是不是也能像现在这样回答你自己。”
不过五年时间,此时,俞泽平再度提起,俞锐忽然觉得这句话的分量变得无比厚重,以至于他好像再也不能脱口而出,再说一次我能了。
他抿了抿唇,低声说:“记得。”
“记得就好,”俞泽平点了点头,看他一眼便又移开视线,将目光落向微风轻拂的湖面,“路是自己选的,该怎么走,想清楚了就行。”
——
医大临床学院每年招生不足百人,招生名额少,能被录取的考生几乎都是各地拔尖的优等生,所以除了极少部分自行换专业或者中途申请出国,同级的基本都能顺利毕业。
不过到了第五年,大家所选方向不同,导师自然也就不同。
临八这届毕业生里,周远清只带了顾翌安一人,俞锐到的时候,顾翌安答辩已经结束了,此时正和周远清站在教室门口的走廊里聊天。
他抱着一束花,迈过阶梯从楼梯拐角上来,不偏不倚正好听见周远清问顾翌安:“都想好了?”
脚步瞬间刹停,俞锐按着楼梯扶手,定在原地,眼皮轻抬,看向五步之遥同是西装笔挺背对他的俩人。
“嗯,想好了。”顾翌安平静道。
周远清抱着一叠资料,笑容依旧温和:“伯琛还想让我劝劝你,我看你态度这么坚决,好像我劝与不劝,意义也不大。”
眼前几乎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周远清深知其脾气秉性如何,也知道自己劝不动,可这么好的机会轻易放弃,当老师的心里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稍许停顿,周远清收敛笑意,叹了口气,语气也跟着下沉了些:“不过翌安,这的确不像是你会做的事。”
“我爸和魏叔也都这么说,”顾翌安嘴角挂上点嘲讽,“可是有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什么叫这不是我会做的事呢,难道在所有人眼里,为了前途未来抛弃所爱,甚至在对方最艰难的时候离开,这就是我会做的事了吗?”
周远清神色未变,也没接话。
无论亲友长辈或同学,顾翌安对谁都不曾有过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
他赌气般说完这句话,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妥,于是低声道:“抱歉老师,我不是针对你——”
周远清摆手打断他,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事。
教室里有人出来,看到他俩,先是恭恭敬敬地向周远清打了声招呼,接着又叫了声顾学长。
俩人相继点了点头。
那人沿着走廊走过来,转到楼梯,猛得看见俞锐,一时间吓了一跳:“俞——”
他话没说完,俞锐立马竖起食指抵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
对方摸了摸脑袋,茫然地点了点头。
走廊里,顾翌安毫无所觉,犹豫了片刻,问周远清道:“老师,您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该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