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出声,连空气都在沉默。
吴涛并不知内情,只觉得气氛不太对。
犹豫半天,他低声开口,问俞锐:“那个,俞哥,那盆忘忧草你还要吗?要不我帮你再抱回来?”
俞锐嘴唇微动,还没出声,顾翌安先冲他点了下头。
之前根本没注意,吴涛重新把那盆忘忧草抱回来以后,俞锐才发现,这棵忘忧草竟然是裹着泥土种在花盆里的。
他伸手靠近,指尖触碰到枝叶又猛地撤回来。
手指倏然收紧成拳,俞锐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脏都骤然缩紧了。
哪怕相识五年,俞锐也从未跟沈潮言明过自己和俞铎之间的关系。
他不知道沈潮如何得知俞铎,也不知道沈潮又是如何认出他的。
他来不及问,甚至再也无法得知这一切真相。
思及此,俞锐狠狠闭上眼睛。
很难说清楚,他此时此刻到底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可就是心里难受得紧。
身旁,顾翌安什么话也没说,抬手揽住他肩膀,无声地传递着一点安慰。
晚上下班,俩人特意开车去了一趟理工大家属院,把这盆忘忧草种在了俞院长的小花园里。
填土的时候,顾翌安拦住他,然后转身进屋,把属于俞铎的那只玻璃瓶拿出来,从里面倒出几颗星星,放在根茎最下面的泥土里。
俞锐低下头,垂眼看着那几颗星星,心里涌起一阵阵的酸涩。
无论是和俞铎,亦或是和沈潮,他们之间的缘分,来时仓促,去时匆忙,甚至匆忙到来不及互道一声再见。
填土施肥,浇完水后,俩人就坐在台阶上,看着眼前被冷风吹得枝叶乱晃的花花草草。
北城进入严冬,小花园也逐渐变得寂寥而又萧索,再也没有盛夏时节各种鲜花盛开,相互争奇斗艳的场景。
即便是忘忧草,也早就过了花期。
可偏偏眼前这株,依旧含苞待放,像是透着一股顽强的生命力,随时等待着盛放。
沈潮和俞铎都走了,但恍然间,他们好像在这株花草上,看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生命的延续。
胳膊搭在膝盖上,俞锐一直沉默着发呆,顾翌安坐在他旁边,没说话,也没出声。
星星背后的祝福倏然跃进脑海,俞锐不禁在想,如果真有另外一个世界,没有意外,没有病痛,他们或许真的可以四时如意,健康平安。
俩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
直到情绪被冷风吹散,黑暗悄无声息地到来,视野里的一切开始变得朦胧,也变得黯淡。
电话铃声猝然响起,打破沉闷已久的氛围。
俞锐掏出手机一看,毫无意外是他爸。
开车回来的路上,他没忍住,给远在基地的俞泽平打了个电话,大概那会儿还在忙,电话没有人接。
现在老院长回过来,俞锐握着手机,突然又犹豫了。
顾翌安看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问他:“不接吗?”
好一阵没人应,铃声戛然而止,没过几秒又再次响起来。
电话不依不饶,顾翌安怕老俩口担心,叹息一声,说:“你要是不方便,我来跟老院长说几句也行,不接的话,我怕他们会等着急。”
俞锐摇了摇头,说没事。
被冷风吹半天,俞锐脸都冻僵了,他拍了拍脸,又吸吸鼻子,沉缓地吐出两口气,等感觉自己情绪和语气都恢复如常了,才滑动手机屏幕接通。
“老院长,晚上好啊。”俞锐笑着打招呼。
“打我电话干嘛?找我有事?”老院长开口倒是中气十足。
俞锐起身,走到花园边上,吹着冷风说:“也没什么事,就打电话问问你和沈教授最近都过得怎么样,还习不习惯。”
“不是昨晚才给你妈打过电话了吗?怎么又问一遍,啰啰嗦嗦,我还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老院长语带不满,嫌他麻烦。
可说完,他又嘟囔着,小声回了句:“都行,挺习惯的。”
不知不觉,俞锐刚好走到那株忘忧草的附近,垂眼一看,喉咙瞬间哽住。
这头半天也没说话,那边俞泽平问了两句也没反应。
等不耐烦了,老院长正想要挂电话,手机刚从耳边挪开,话筒里突然响起一声:“爸...”
动作一顿,俞泽平也不出声了。
半分钟过去,电话俩头都没声音,就跟信号不好,断线了似的。
喊了声爸,俞锐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还特意看眼屏幕,确定是在通话中,于是问:“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是信号不好吗?”
隔着电流,俞锐明显听见他爸沉重的一声呼吸。
“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再度开口,老院长连语调都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俞锐一愣,很快就说:“没有,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