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伯琛和秦薇在顾翌安很小的时候就定居到美国了,夫妻俩一个是神经生物学家,一个是遗传学家,都在大学研究所工作,还都事业心极强。
“应该暂时没这个打算。”顾翌安淡淡笑着说。
“那你——”沈梅英还要说话,俞锐不乐意了,赶紧出声打断,“干嘛呢老教授,查户口呢?”
“我就随口问问,你看你,紧张什么。”沈梅英瞪他一眼,也不问了,老实吃饭。
他们仨儿在这儿说半天,老院长备受冷落,除了闷声吃饭,一直就没插上话。
这会儿话头被俞锐岔开,俞泽平突然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杆,然后徐徐放下手里的筷子。
他先是跟沈梅英对了个眼神,接着站起身,端起手边的那杯果汁。
看他这样,顾翌安赶紧站起来,虽然不知道什么个意思,可俞锐也坐不住了,甚至连沈梅英最后也跟着站起来。
俞锐看他爸连范儿都起了,还开玩笑说:“什么个意思?果汁也要走一个?”
俞泽平敛眉觑他一眼,脸上不但没笑,眉宇间还透着一点不怒自威的严肃跟认真。
他们三个本来也要举杯的,俞泽平摆了下手,又让他们全部都坐回去。
等他们都坐下,俞泽平扫眼仨人,这才开口:“翌安呢,我跟你妈妈也见过了,刚好这会儿你们都在,有件事呢,我也趁着今天就一起说了。”
俞锐挑了下眉,靠着椅背,还是笑着问他爸:“什么事啊,怎么突然这么严肃?”
“是这样的——”才刚开口,俞泽平表情和眼神很快就变了。
难掩兴奋,他说:“基地那边上周通知我,希望我能回去担任他们的技术顾问——”
“不行,我不同意!”俞泽平话都没说完,俞锐立刻打断他。
明明刚还闲散地靠着椅背,心情愉悦地跟他爸开玩笑,这会儿俞锐脸色陡然沉下去,说出口的语气甚至带着不可商量的果决。
原本还温馨和睦的氛围,瞬间说变就变。
俞泽平还站着,俞锐脸上也不见有任何松动,父子俩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无声地对视,眼神都是冷硬的,俩人都在较劲,谁都不肯让步。
沈梅英见状赶紧打圆场:“先吃饭,先吃饭,一会儿菜都凉了,别的事等会儿再说。”
大概是顾及到还有顾翌安在场,俞泽平也没再坚持,他瞪眼俞锐,鼻子用力“哼”出一声,才扯着裤腿重新坐下。
俞锐看着他爸,表情都没变,平静地又补了句:“等会儿说也一样,我就一个态度,这事儿不行,你想都不用想。”
他话说一半时,顾翌安皱了下眉,手从桌子下方伸过去,拉了下俞锐衣袖,暗示他少说两句。
俞锐动都没动,也没看顾翌安。
自从生病过后,俞泽平就跟老小孩儿一样,时不时地闹点脾气,俞锐平时可以哄着惯着,他爸想怎么都行。
可回基地这事儿在俞锐这里根本用都不用问,没可能,也没商量。
尤其俞锐那身刺儿已经冒出来了,根本压都压不住。
俞泽平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还在接着说:“您要有那时间,种种花养养草,不好吗?”
“啪——”地一声,俞泽平一巴掌拍桌上,满桌碗碟都震得发响。
他瞪着俞锐,气得牙关都咬紧了,脸黑得难看,连呼吸起伏都明显开始变快。
嘴巴动半天没说话,最后发泄似的,俞泽平将另只手握的筷子也扔桌上,菜汤被砸得乱飞,连顾翌安身上那件白衬衣都染上好几处油点。
“俞锐!”出声的是沈梅英,“少说两句。”
老教授脸色也变了,叹口气,起身去拿了湿纸巾过来给顾翌安,让他擦擦衣服上的污渍。
顾翌安摇头跟她说没事。
父子俩面对面坐着,跟另外俩人不存在似的。
倔劲儿上来,谁都拉不住,俞锐看着他爸又说:“实在不行,你就跟王伯李叔他们早晚出去打打太极,钓钓鱼遛遛弯儿,您都这岁数了,还瞎折腾什么!”
俞锐这话出口,连脾气向来温和的沈梅英,眉头都忍不住皱起来。
有好几秒,所有人都在沉默,屋子里除了电视发出的那点声音,再没人出声。
俞泽平从满脸气得通红,到逐渐开始变白,他眼神凛冽,死死地瞪着俞锐,撑住桌面,双腿晃悠着站起来。
眼底都是猩红的,俞泽平指着俞锐,整条胳膊都在抖。
怒火中烧,情绪堵在胸口,他重重地喘了两声粗气,最后猛拍桌子,冲俞锐吼出一句:“我是老了,不是死了,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同意不同意!!”
说完,他扶着额头,另只手撑着椅背,人都快有些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