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刚到白水城的时候就知道白水城里有个鬼市,可以在里面交换一些明面上不好脱手的物件儿,我彼时刚逃出来,身上还有些家当,正打算来鬼市上换点银子,没成想就看见了行刑的那一幕,当天夜里就背着大狗子逃了。
没成想这么些年了,鬼市竟然还在,而且看着还挺大,反正我是一眼看不到头。
带着面具走在那些魑魅魍魉之间,我倒是忽然生出一种没由来的轻松,原来这世上竟有这么多跟我一样见不得光的人,这么一层薄薄的面具好像就可以掩盖掉以前发生的是是非非,这世上就不会有人记得你是谁。
不过是只没名没姓的孤魂野鬼罢了。
走了一圈我都没找到我想要的东西,正打算换点银子就走了,一回头正看着一人身着道袍,脸上带着夜叉面具,正从一根大棒骨上片肉吃。这大棒骨在幽幽鬼火上烤着,怎么烤都烤不熟似的。事实也确实如此,那些片下来的肉上还带着血水,那人却像是没看见似的,径自把肉送进嘴里,倒是一点也不含糊地嚼了咽下去了。
我感兴趣的自然不是那人吃生肉,我是看上他手里头的刀了。
那把刀瞧着也没什么特别的花纹装饰,但在微弱的磷火下尚显得熠熠生辉。而且那把刀片的是紧贴在骨头上的肉,肉筋还都带着,但片起肉来看着毫不吃力,看着颇有吹毛断发之功力。
我在那人的铺面前蹲了下来,这人倒是没卖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卖的是符。
见我过来,那人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漫不经心道:“是要镇宅安家的,还是招财进宝的,要不我给你算算吧,这位小友我看你印堂发黑,身缠厉鬼,这恐怕是有大凶之兆啊,趋吉避凶选这个。”
我心道这人估计跟那个店小二有的一比,顺着嘴就胡说八道,我面具还带着呢,他是怎么看出我印堂发黑来的?
我笑道:“我不就是鬼吗?怎么还会厉鬼缠身。”
那人愣了愣,也笑了,“那看来你不是来买符的了,难不成你是来找我算卦的?”
“我不买符,也不算卦,”我指了指他手里头的刀:“我想买你那把刀。”
“刀?”那人偏头看了看手上的刀,再看过来的时候眼神里明显加了点东西,“你买这把刀做什么?”
鬼市上最忌问东问西,成与不成一张嘴的事,但这人一副要跟我耗下去的样子,我不张口他就坚决不开价,我皱了皱眉,只好道:“我用来杀猪不行吗?”
那人笑了:“小友,这可不是杀猪的刀。”
那人突然凑近,一张夜叉面具怼到我面前,“这是杀人的刀。”
我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刚待后退,那人却已经退回去了,“你要买我这把刀也行,但我怕你出不起价钱。”
“我没带钱,但我可以跟你换,”我把手伸到怀里摸了摸里头的物件,这会儿已经沾了点我的体温,变得温温热起来,“买你这把刀绰绰有余了。”
就在我打算把东西掏出来之际,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我,凉的彻骨,连带着我也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再一抬头,我是真真的抖起来了。
阿恒一身湿衣,居高临下冷冰冰看着我。
这里每个人都带着一张鬼面具,唯独他,光明磊落站在众鬼之间,像个不可一世的神。
作者有话说:
玉哥儿:为什么每次干坏事都能被抓到
第84章 飞蛾罢拂来
我今晚见过了各式各样的魑魅魍魉,甚至与他们苟混在一处,把自己也变成一只见不得光的小鬼。而突然之间一束光冲破浓雾迎头照下,所有的一切都无处遁形。
我像是一只不自量力的飞蛾,明知趋光会死,却还是义无反顾投奔了那团烈焰。
阿恒一把把我从地上拉起来,不由分说便走。
我被拉的险些一个踉跄,小跑了几步才跟上阿恒的步子,听见身后那个夜叉面具的人不无打趣地道:“就走了?东西不买了?”
阿恒拉着我径直进了周边的芦苇丛,越走越远,人声远了,火光暗了,阿恒还大有要一直走下去的意思,我在身后拉了拉他,“行了,别再走了,一会儿迷路了回不去了。”
阿恒这才停了步子,缓缓回过头来,一双眼睛看得我心里发寒。
“什么鬼东西。”阿恒一把摘下我脸上的面具,青面小鬼被扔在地上,我还没来得及再多看一眼,就被眼前扑面而来的阿恒的气息裹挟住了。
看似是个吻,实则更像是泄愤,阿恒蛮横地撬开唇齿,像只发了狂的野兽,靠着本能去撕咬、掠夺、纠缠、深入。
我有点吃不消地想要推开他,这才发现阿恒全身冰凉,一身湿衣尚还滴着水,单薄的衣衫之下血脉偾张,浑身都在紧绷着,甚至微微发起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