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希望现在竭尽全力保护她,不如竭尽全力,先把自己变成一个强者。”
……
陈琛闭了闭眼,收回自己的思绪。那场谈话其实很短,但很致命。
致命到他必须认清这个现实,现在的他,太弱小,如果他打不倒陈正英,程茉就会因为他,再一次,一次又一次,受伤害。
雨点滴答。
程茉抽了下鼻子,哽咽一下:“那,那你还会回来吗?会回来的对吧。”她泪眼汪汪地望着他。
“也许,不会了。”陈琛沉默很久,他给不了她希望,因为他自己都没有把握。
程茉嘴唇动了动,
看到他眉眼中忧郁的神色,程茉忍不住问:“你是……不开心吗?”
她抱着一个贪心的念头,揣测着陈琛眉眼中的郁色,是因为他也会不舍得,不舍得岳州,不舍得她吗?
陈琛缓缓抬头,漆黑的深眸与她的目光对峙,慢慢启唇:“我怕她一个人不行。”
程茉的心碎了。
陈琛喃喃道:“我怕她一个人不行。”
程茉站在陈琛的对面,看着那样骄傲的少年,那样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满眼忧心地担忧着另一个女生。
她很想问那我呢?
你不问问你突然消失掉我一个人可以吗?
你不在乎我会不会难过吗会不会痛吗?
如果你一早就要走,为什么前段时间要那样陪着我,让我觉得全世界就是你了。
程茉捂住自己的眼睛,沉默地憋住了一切想要脱口的质问。
她又有什么质问的资格。
不过是贪念太重,痴心成灾。
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想用这份疼痛换来理智,稳住声线,尽量平稳地说:“你不是就要去陪她了吗?”
“可是……”陈琛抬起眼,“我过去要很久。”
很久?很久是多久,再久能多久。
程茉忍着哽咽,强撑着说:“她可以的,你别担心了。”
“真的吗?”他好像非要在她那里找一个确定的回答,他不觉得残忍吗?
她别过头,语调颤抖道:“真,真的,我不知道她在哪,就算是冰岛和非洲,中国超市餐厅也遍地了,国际快递虽然时间长了点但也挺方便的,她可以的。”
“那我就,放心了。”
“你什么时候走?”
“今晚。”
“这么急吗?”
“嗯。”
“哦,我哥叫我回去了。”
“嗯。”
“陈琛。”她想问,那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吗?可又不敢。
不知怎么话变成了:“你是不是喜欢她?”
隔着滂沱大雨,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听到他坚定又带着一丝怆然的声音:“是啊,被你发现了,我喜欢她。”
酸涩的感觉在心尖炸开。
程茉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失魂落魄地说:“哦,那就好啊,你要好好珍惜自己喜欢的人啊,你那么好,她也那么好,你们真好。我走了。”
到最后,程茉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暴雨如瀑。
黑云盖在城市的头顶,密不透风,压抑逼仄。
雨水携着冷气铺天盖地袭来。
程茉说往家走,却漫无目的地往外面走去。最后,她蹲在了一棵光秃秃的树下。
缺枝少叶,毫无遮拦的雨肆无忌惮地蜿蜒而下。
顺着她的眼睛、鼻梁、下巴。
像眼泪一样淌着。
忽然,雨停了。
不。不是雨停。
耳边响起雨水打在伞布上发出沉闷的嘣嘣声。
是有人为她撑起了伞。
她指尖抠着裤子,紧张、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视线一点点上移。
白色球鞋,黑色修长的裤子,黑色的短款羽绒服。
然后是——撑伞人的面容。
下一秒,她捂着嘴,像孩子一样难过地嚎啕大哭。
哭不是因为来的人不是预想中的那个人,恰恰是因为,是他。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还要回头。
为什么还要让她绝望崩溃中又忍不住生出一点,一丁点微弱的希望。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像抓住枯海上的浮板一样,抓住了他的手,哭兮兮地问他:“你回来了,是不走了吗?”
少年如同深海边上的一块礁石,雨水侵蚀他不动声色的外表,他的声音在雨声里,仿佛也变得多情又柔软:“我怕你没有伞。”
但也只是仿佛。因为他的动作是那样的决绝。
他一寸一寸地抽出她攥着的手。
冰凉,又用力。
他说:“对不起。”
他说:“我走了。”
原来这才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程茉永远忘不了这一秒,这一刻,这一天,这场要把世界倾覆的大雨——
和蹲在树下,哭得不能自已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