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梧想了许久,心里已然有了计较,却是不大敢说:“我怕下了错的决定。”
一个向来少做主的人,真将他往前推,他心里唐突。
可渊啸却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错决定,又怎样,没有人、会怪你。”
林白梧一愣,仰头去看他,正对上他顶认真的眼睛。
林白梧心里一下就有了底,他抿了抿唇,道:“我想继续挖。”
他轻声解释:“一来,井匠是看过的,咱家虽然靠着山,可地势平坦,该是能出水;二来,已经挖了这么深了,不好半途而废;三来,也是最要紧的,家里银子够呢。”
他看去渊啸,“你给我的银子我数过,有二百七十八两,咱家扩建房,得用掉好一些。但是聘礼我都收拾出来了,皮子足有一百六十八张,品质好的不少,等我硝制了,拿去镇子上卖,赚出的钱放在公里用。”
渊啸听林白梧有条不紊的说话,就知道他脑子里有货、心里头有底,是个能当家做主的,他笑着点点头:“听梧宝的。”
其实打开始,渊啸对林白梧也没抱啥大希望,只是他看不得他做啥都束手束脚、想东想西,想着打井这小钱,他不怕浪费,林白梧若能就此大着胆子、放开手脚,他再高兴不过。
可不成想,他的小夫郎是个顶有谱的人,是个大宝贝。
院子的水井没打好,林白梧要洗东西还得往峪途河边去,其他倒不打紧,只是阿爹缠腿的布换的勤,洗的也就勤。
盆子太大,渊啸怕他受着累,想帮他搬,林白梧笑起来,两手抱着盆子颠了颠:“不沉,还没过水,我搬得动。”
井匠在院子里,阿爹还没起身,家里不好没人,渊啸瞧着他的小身影,朗声道:“一会儿,我去接你。”
林白梧刚想说“不用”,他不过是做着最寻常的家事,村子里的娘子们都在做,实在不用渊啸特意跑这一趟。
却听渊啸又补了一句:“接梧宝儿,开心。”
林白梧垂下眼轻轻笑起来:“好,那我等你来接。”
走在乡间的泥土路上,林白梧整个人都暖洋洋的,自从有了渊啸,他干什么都有底气。
正有艳阳高照,冲着路面的大门口,有妇人正在摘菜。
前几日下过几场春雨,山林间的野菜蓬勃生长,嫩刺菜、牛毛广、婆婆丁……嫩绿嫩黄的,许多妇人背着竹筐子上山挖野菜,采回家做着吃。
林家正在打井,就没顾上这事儿,林白梧瞧着人家筺子里绿油油的野菜直羡慕,想着等事情不多了,去问问冯婶子,要不要一道儿上山去。
他想采些婆婆丁回来,洗干净到太阳下晾晒透,好给阿爹泡水喝。
林白梧到峪途河边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妇人在洗衣裳了。
那群妇人估摸着因为上回的事儿,没再上赶子叫他。
两拨人隔开两丈来远的距离,互不相扰。
可即便如此,妇人们瞧见他,也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林家热闹啊,都打上井了,估摸着过几天就不来这儿洗衣裳了。”
妇人揉了把皂角,用力搓了两下衣裳:“咱整个村子,就没一家打通过井的,上回村东头牛家,也是不信邪,非要挖井,打下去三丈来深,一滴水没见着,后来咋样了,不肯给井匠工钱,闹到村长那儿才解决。”
“那说不定林家就挖通了,他家要是能挖通,我家也想试试,倒也省了往河边跑的辛苦。”
“哦哟哟”妇人放了手上衣裳,提着眼睛轻蔑的看人,“还你也想试试,打井少说得这个钱,你家有?人家是攀上高枝了,比不得。”
正说着,打远处过来个小哥儿,挺自然的走到妇人们边上,将盆子放下了。
妇人们撅着屁股,给他挪出个空儿位:“你咋出来洗衣裳了,你家不都是王婆子来嘛?”
秦锦没吭声,一股脑将盆里衣裳全倒出来,河边水流急,差点卷进去。
边上妇人帮他捞回来,放他盆里,好事儿的问:“王婆子给你气受了?”
秦锦没答话,可那眼泪珠子却成串的往下掉,他抹一把,抽抽噎噎的搓衣裳。
秦锦嫁到周家也三个月了,周家男人们老实忠厚,不曾薄待他分毫,周云山虽不咋爱说话,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可就是这客客气气,倒成了秦锦心里头一根刺。
周云山时常上山打猎,一出门儿就是大半个月,两人本来就没啥机会说话,终于盼到他回家了,他也是闷不吭声的坐在院子里发呆,从来当瞧不见他。
刚认识那会儿还好,秦锦当是两人不相熟,生分。可成了亲,洞房都入了,周云山还是对他不闻不问,疏离的像是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