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 堂屋的木门忽然“嘎吱”一声开了,巧儿正站在后头。
她梳个双平鬟,两股子辫发顶在头上, 显得人可伶俐:“我就说好像听着门口有人, 一出来正瞧见了,咋不进呀?”
林白梧笑起来:“这就进了。”
他转头看去渊啸:“那你回嘛。”
渊啸点点头, 正要走, 却还不放心, 他开口:“那个……”
他想叫人, 却一时间想不起这小闺女叫啥, 好在巧儿回过了身,歪着头瞧他。
渊啸的大手抚了抚林白梧的小脑瓜,他轻声道:“劳烦今儿个多看顾看顾他,腰不舒坦。”
巧儿抿嘴儿笑起来:“成!”
两人进了屋子,曲长风已经在了,他坐在小桌前,见林白梧进门,不动声色的挑着眉,瞥了一眼。
巧儿拉林白梧坐下,又拿了个软枕塞他腰后头。
林绣娘抬眼瞧着:“不舒坦了?”
前儿个七夕,昨儿个他又一整日都没来,今儿个坐也坐不得了,是因为啥,屋里人都心照不宣。
林白梧两颊泛起红:“没啥大事儿,就、就有点坐不起。”
巧儿捂着小嘴儿,眉眼带笑:“他相公心疼得紧,叫我多看顾呢。”
林绣娘笑着摇摇头:“你快别说了,梧哥儿脸都红了。”
林白梧的细手指头摸着绣线,头垂的可低可低,他知道巧儿没恶意,可也羞人呀。
林白梧悟性好,学绣学得快,他这时候已经将鸡爪针法用的很顺手了,林绣娘便开始教他叠针的绣法。
靺鞨绣针脚粗,针法由大至小,四至八层交互叠加,丝线并股参色①,相较苏绣、蜀绣的细腻柔美,更突显北国天地的大气磅礴。
不仅如此,靺鞨绣的蚕丝也是上河村特有的柞蚕丝,这种蚕丝比桑蚕丝要略粗些,染色后便更显得绣品明艳、华丽。
柞蚕丝珍稀、价贵,林白梧还在学绣,只用的普通绣线代替。
林绣娘瞧着他细致的模样,心下满意:“梧哥儿绣得满好,再学学,都能接绣活了。”
林白梧知道林绣娘是捡好听话说的,也知道自己差的还远,他浅浅声:“我会用心绣的。”
林绣娘拍拍他单薄的肩膀:“慢慢来,腰疼了便歇歇。”
林白梧的脸颊起一层红霞,小鸡啄米的点点头:“好。”
林白梧身子不舒坦,尤其坐久了,就感觉背后的筋条错位一样痛的难忍。
他专心绣时不咋觉得,一旦换线歇歇神,那股子酸劲儿便由经络蔓延开来,疼得他额头冒一层细密的冷汗。
林白梧想着,自己这身子骨是不大行,可他一个男儿郎,不该这么娇气,他便生忍着。
到了晌午饭时,几人停了手里活计。
照往常学绣,多是林绣娘做中饭,几个小的打打下手。
巧儿知道林白梧不大舒坦,叫他炕上歇着,拉起曲长风的手腕子,到灶堂子干活。
炉灶里生起火,巧儿扔了把干燥木碎,小火苗“嗡”一声,燃得更旺。
今雨yu水儿个清炒白菜、大葱炒蛋、蛋花汤,再配上爽脆酸甜的腌萝卜,虽是朴实的农家菜,却清清爽爽的对胃口。
锅子烧热,冒着白烟,林绣娘用铲子挖了一小块儿猪油下锅,待猪油化开,撒下一把葱花爆香。
铲子打着锅壁发出“噌噌”的响,巧儿正将洗干净的白菜放去台面上,就见灶堂子门口,林白梧过来了。
她瞧着他:“你咋不在屋里歇着呢?”
林白梧想着自己昨儿个就没来学绣,今儿个做饭炒菜再不来搭把手,多过意不去。
他笑着摇摇头:“没啥事儿,能走呢。”
他前脚跨进门槛,正闻见一股浓烈的猪油味,油腻油腻的直窜口鼻,让他的脾胃猛犯起恶心。
林白梧就感觉喉咙口一酸,胃里翻江倒海,忙收起才跨入的脚,拔腿就朝外头跑。
渊啸手里提着大篮子,才进林家院子,就见林白梧捂着嘴、踉跄的跑了出来。
他蹲缩在院墙角,手撑着墙面,难受的干呕。
渊啸心口子一抽,一把扔了篮子,急匆匆跑过去。
他蹲到他边上,大手压在林白梧单薄的背上,帮他一下一下的顺气:“梧宝儿咋了?肚子不舒服?”
林白梧呕的眼眶发红,眼尾挂起泪,他其实没吐出什么来,可嘴角却不可避免的淌出涎水。
渊啸一点儿不嫌弃,伸着大拇指帮他擦擦净,一脸的心疼:“去瞧大夫。”
“我没事儿。”林白梧抹了把脸,“估摸着天气热,脾胃燥,才吐的,呕……”
渊啸急得瞪眼,他吼起来:“瞧大夫!”
好凶啊,林白梧吸吸鼻子,委屈的扁起嘴。
忽然一阵脚步声起,巧儿自灶堂跑了出来,她见一高一矮两个蹲在一处:“我一转眼梧哥儿就不见了,我出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