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太过匪夷所思,就连黄鹂都觉得荒谬至极:
……“长城”?
这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公主,居然是“长城”的碎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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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都这么热闹了,母后还有心思,来为难朕这阶下囚么?”
云秦皇城,紫微大内,幼帝居所。
先帝膝下无子。幼帝周云讫,乃是先帝周火从周皇室旁支中,挑选出来的继承人。周云讫生来便是傀儡,被唐水烛架空了不知几年,以至于幼帝不再“年幼”,依旧摸不到半分权柄。
这“幼”帝居所也如同“幼”帝本人一样,清冷偏僻,凋零败落,这是云秦皇城最中心的地方,却也是最冷凄的一隅。比起烟霞焕彩的太后行宫,幼帝居所总是蒙着一层化也化不开的愁云惨雾。
当太后唐水烛驾临于此时,幼帝周云讫正站在庭院正央,披头散发,一身白衣,负手而立,仰首向天。
唐水烛静静地看着他。
太后已不再年轻,却仍旧风华绝代,一双美目低垂之时,居然有几分观音的慈悲相。
她是看着周云讫长大的。
什么时候起,那个在她膝头讨要糖吃的懵懂稚儿,长成了这般模样?
唐水烛寒声道:“我为‘长城’而来。”
周云讫回过头。他生得与昭王没有半分相似,剑眉刚目,鹰鼻薄唇,比起儒雅温文的李拾风,他更像是先帝周火,一头阴鸷而嗜血的孤狼。
幼帝英俊无俦的眉眼,攒出一丝尖锐的讥诮:
“不,你是为明空而来。”
唐水烛脸色未变,但眸光微微闪动。
周云讫见状大笑出声:“——你是为那个孽种而来!”
明空公主,乃是太后唐水烛,与昭王周朝辞的私生女。
唐水烛漠然地闭上眼。
说是孽种,倒也无错。
周云讫直直地看着她,笑得喉咙嘶哑:“母后还有这般护子心切的时候?”
唐水烛低声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明空无故走失,然而数月之后,苏锦萝在沁园春的医馆里,发现了失忆的明空公主。
——这中间,你,做了什么?
“长城”,这道守护了东陆上千年的屏障,这方将“天”阻挡于云秦现世之外的障壁,为何会崩塌得如此迅速?
就算有高丽王的异变加成,但也不至于如此迅速地消解,以至于如今上京大乱,妖邪横行。
周云讫,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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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云讫苍白的唇角,缓缓地向上抬起,幼帝露出了一个迷人又疯魔的微笑。
唐水烛眼皮一跳。
倒不是她如何念旧,而是周云讫生得虽像周火,一颦一笑却更像是——
海月那个疯子!
命运的脉络何其庞大、何其震怖、何其圆融,对云秦举重若轻的两个男人,他们的音容笑貌,竟同时出现在了这个清癯帝王的身上。
周云讫笑意盈盈:“因为朕,恨你。”
他倒是开门见山,大大方方地表明了自己的目的。
唐水烛面无波澜,她并不意外:
“所以?”
因为你恨我,所以你对明空干了什么,你又对“长城”干了什么?
周云讫笑意更深:“母后应当知道,补缺长城而生的魁族叶氏。”
唐水烛沉默,她确实知道。
魁族叶氏,对于云秦皇室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家族。叶家人追杀灰发碧眼之人,也是云秦官家的默许。
政/治慈悲而冷漠的目光,垂视着江湖上一切风虎云龙。
“当时,朕破坏了长城……”
周云讫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唐水烛耳里犹如惊雷滚涌:
“把长城的一部分,放进了明空的身体里。”
什么?
“……”唐水烛双目圆睁,“你是说,你把尚且完好的长城——”
剜出了一个洞?
长城的破损,是云秦的皇帝,亲手而为之?
唐水烛的声音突然放得很低:“你怎么做到的?”
从“外面”破坏长城,和从“里面”破坏长城,确实不是一个难度系数。但就算如此,“长城”也是一道坚愈金铁的屏障,周云讫如何能做到破坏长城?
周云讫闻声一滞,既而又笑了起来,这一回更凄凉,更嘲讽:
“母后,你是不是忘了,朕才是云秦的帝王?”
——朕才是天帝蟠龙!
不是周朝辞,不是周明空,而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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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是云秦帝国的标志。
云秦帝国作为东陆第一文明,威震四海、统领诸藩的,是云秦帝国强盛无比的方偃之术,其中最核心的威慑武装,便是周皇室的“天帝蟠龙”。
“天帝蟠龙”究竟是不是一个龙种,如何在周皇室内部血脉赓续,世人众说纷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