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王确实有资格和云雀叫板。他身上这件李玖桃榴纹缎大赤龙袍,绝非穿着好看的凡俗之物。罗雀门的青光打在高丽王身上时, 这件龙袍的丝线巧妙地溶解了云雀的攻击,高温光束被拆解为一粒粒最原始的灵子。
因此罗雀门每每轰出一道青光, 龙袍上流转不休的灵子滚雾就厚实一分, 以至于高丽王周身云遮雾罩,衬得他无比地冷峻威严。
云雀面无表情地竖起了中指,是个国际通用的文明手势:
西八!
罗雀门再次调整了攻击角度,这次云雀学乖了, 不和高丽王身上那件无敌龙袍较劲。银穗碧佩的八角宫灯转了个方向,猛地瞄准了高丽王的面门!
这下看你怎么躲!
轰——!
这道青光的下场更加诡异, 直接在半空中消失了, 像是被什么一口吞下了一般!
这次不是龙袍在护卫高丽王, 而是高丽王头上的奓檐帽!
也是一件一等一的机关器,可以抵消所有对准高丽王头颅的攻击!
操!
盛怒下的云雀终于摆正了态度, 她面对的是一个王国的领袖, 这片土地上的唯一主人, 一个高丽半岛的至高存在。
一个国王的身上,出现顶级法宝,又有什么奇怪呢?整个高丽都是他的后花园!
云雀现在做的事,是刺王杀驾的活儿!
当然,云雀不慌,她先手攻击全部落空,这种场面也不是没见过。
她可是能跟“天”正面对拳的狠人,会怕一个弹丸之地的君主?
你是王?
——老娘打的就是王!!!
云雀的先手攻击,波折繁多,用时极短,只在须臾之间。
高丽王登即做出了反击。
他抬起一根枯枝般的手指,鳞片丛生,角质坚硬。
云雀的眼皮不可控地跳了一下。
攻击是在瞬间完成的。
黑夜忽然烧成了白昼!
成百上千道白银色的飞剑,将沉沉夜色刺出无数个孔洞;明灿刺目的强光陡地泼进云雀的眼睛里,无数柄寒光凛凛的银色光剑,向着云雀方向暴拥疾卷而来!
云雀心里的云秦国骂无限循环,高丽王这神经病居然开的是地图炮,这光剑的范围不仅能把她扎成筛子,还能顺带着把一旁的李静缘变成刺猬!
罗雀门•开门•鱼镜花!
云雀飞身上前,挡在了李静缘身前,菱形碎片在云雀身周陡地合拢,合并为一整面强光激溅的镜面盾牌!
叮叮叮叮叮——!
光刃狠狠地刺在鱼镜花组成的盾牌上,震出金玉同鸣一般的清脆声响。
这种凝光为刃的本事,云雀只觉得好生眼熟,她好像才刚刚打过照面?
云雀浑身一栗——
这不是刚刚李静缘和她吃叫花鸡的时候,一言不合开打时用到的飞剑么?
只不过当时是金色的,数量也更少,范围也更窄……
“是南珠。”
李静缘的声音很微弱,像是一声幽怨的叹息:
“是南珠的剑……而他吞噬了南珠的丹元火,也窃取了南珠的本事。”
仇人竟然拿着昔日好友的招数来攻击自己,云雀感觉到了一阵翻山倒海的恶心。
云雀喝道:“喂,高丽人!”
李静缘恍惚地看着她。
“你在做什么?”云雀匪夷所思道,“这老头可是杀了南珠啊,你就这么让他活着?”
——你要陪南珠去死我没什么意见,但起码也得在手刃仇人之后吧!
李静缘喃喃道:“可他是大王……”
“——那又怎么样?”云雀怒道,“你也说过吧?如果南珠不想死的话,谁都不能碰她一下!”
刚才南珠那声惨叫,怎么可能是自愿呢?
李静缘摇头:“弑君是大逆不道……”
“李静缘,什么是道?”
云雀回过头来,瞳光奕奕,字字如刀:
“高丽王吞噬南珠的丹元火,这是道吗?”
“南珠被迫自愿进宫,这是道吗?”
“你在这后宫蹉跎半生的光阴,这是道吗?”
这是“道”。
——这是这个世道的“道”!
你们的遭遇,你们的苦难,你们的悲苦,确实符合这礼法,这伦理,这纲常!
这是吃人的“道”,这不是你的道!!!
……李静缘,你还要去维护,去遵守,去服从……杀了南珠的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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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静缘怔愣地看着云雀,涣散的瞳仁里逐渐有了光。
这一刻她伤痕累累,这一刻她鲜血漫身,这一刻她狼狈不堪。
她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在欺凌、暴虐、瘟疫横行的土地上,迷茫到不知何去何从的,那个怯懦温驯的武家女儿。
李静缘抬起头来,恍惚朦胧的视野里,少女时候的南珠垂下眼睛,投来温柔又悲伤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