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沁园春弟子心中,都在疾风骤雨地盘算:
……向掌门认个罪就算了。
谁还真的想跟“春风化雨”钟无恨为敌?
——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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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麗一颗心陡地坠向冰谷,冷得她一哆嗦。
人心向背无常,她早就清楚了。只是钟行冥的血还在地上,一滴滴都还没凉透;她总觉得混江湖的,还是得有侠义之心的。
但她错了。她太高估了人的下限,侠义二字太费命了,而在场众人都只有一条命。
和命比起来,义又算什么呢?
钟无恨就算是恶人,那就是罢——但是他太强了,知道他作恶的人都死了的话,又有谁知道他做过什么?
那不就还是那个风风光光的沁园春,还是那个江湖门脸,还是那个名门正派!
狐麗身后的沁园春弟子一阵骚动,慢慢地向庖解堂的方向走去,向着钟无恨深深抱拳一礼,又向着十位长老抱拳一礼,再默默地退到两边去。
本来还算“人多势众”的狐麗这边,只剩下了小猫两三只,显得格外卑弱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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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无恨嘴角笑纹深了深,冷冷地直视着狐麗的眼睛。
他太熟悉了。八十年前是这样,八十年后也是这样。
人心如此,人性如斯。
这个天下,从来都是强者说话的地方!
狐麗嘴唇动了动,刚想说什么,钟无恨突然出声,冷冷地打断了她:
“向我下跪。”
狐麗一凛。
“向我下跪,好孩子。”明灿的天光烈烈地烧下来,钟无恨在百步天阶上负手而立,面容上覆盖着大片大片的阴影,“……你还是我的小掌门。”
狐麗瞳仁骤然一缩——
“……我猜猜你的目的。”钟无恨缓缓道,“你如此高调回归,不就是为了再坐上小掌门的位子?”
“我从来都不否认,你是沁园春最够格的小掌门……之前你是,现在你也可以是。我们何必为了一个反贼伤了和气?”
“向我下跪,狐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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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你内心那点可笑的道义下跪,九尾火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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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终于有一个人看不下去了:
“钟无恨,这话说得你自己不心虚吗?”
钟无恨眼神骤然一寒,猝地收束成剑,似乎能在开口人身上戳出一个大洞来。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钟灵秀!
在这等强压之下,钟灵秀一个废物点心,居然还能站得笔直。男人身板细瘦伶仃,看上去就没什么功夫底子;加上满脸的冷汗,一见就是强撑出来的镇定。
钟无恨心有诧异,这东西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
他师哥钟行冥算是经天纬地一英豪,但后人委实算不上什么东西,比如钟灵秀就是如假包换的废物点心,刚刚那句话,估计用上了他毕生的勇气吧?
钟无恨抬起的手掌又放了下去。钟灵秀他向来不放在眼里,让这废物再蹦跶一会儿也未尝不可。毕竟他刚刚亲手击杀了他的好师兄,心里还残存着一些愧疚;等这股情绪过去了,钟无恨就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斩草除根,与钟行冥有关的一切人等都要铲个干净。
八十年前,他是如何对待钟不悔的;八十年后,他就如何对待钟行冥。钟不悔、钟行冥,两个都是他钟无恨的好师兄,两个都是沁园春百年难遇的天才,最后还不是都得折在他手里,落个凄惨无比的结局?
钟无恨思及此处,更加得意。他太满意了,无论是“罪业菩提”钟行冥的尸体,还是南海玄龙钟应悔的残躯,都在证明着他钟无恨的——
天下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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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前,沁园春的上任掌门举行比试,要从钟不悔、我爷爷、钟无恨师兄弟三人中,选出沁园春的下任掌门。”
钟灵秀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冷冷的钢针,狠狠地蛰了一下钟无恨的耳朵。
钟无恨心里一沉:八十年前的旧事,这小子如何得知?
也罢,也罢,可能是钟行冥告诉他的;但钟行冥也被他瞒在鼓里,钟灵秀口中的版本,倒是不足为惧……
钟灵秀语气淡凉地继续:“我爷爷主动放弃了与钟不悔的比试,因为他在心里已然认定,大师兄钟不悔,便是沁园春的下任掌门……而轮到你和我爷爷比试之时,却出了一些岔子。”
钟无恨眉间皱纹一深。
“我爷爷在擂台与你比试之时,突然发病,鲜血狂喷,堪堪拦下了你一记‘桃花十三响’,便不省人事。事后查出,我爷爷身中一种蛊毒,‘血胭脂’。前任掌门大怒,下令搜查,最后查明,钟不悔最近一直在研制这种‘血胭脂’……”
钟无恨笑道:“这些陈年旧事,诸位早已知晓,你提起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