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应悔和叶灼华的关系倒是耐人寻味得紧,南海玄龙一向对叶灼华没什么好脸色,此时哼了一声,回过头去,说不清是关系不佳,还是小姑娘赌气。眼下钟应悔走得飞快,噔噔噔地窜上了百步天阶,龙尾巴不悦地一甩一甩。
狐麗失笑,刚想对叶灼华说什么,神色陡地一凛,朗声喝道:“钟姑娘留步!”
钟应悔心下莫名,回过头来:“怎么?”
狐麗脸色骤然一沉:“且慢。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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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麗在江湖中混迹多年,直觉比红狐还要敏锐,此话一出,叶灼华和钟应悔俱是一惊。
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也没有感觉到半分的杀气。
“……”狐麗火凤似的眉毛一皱,“死人了。”
钟应悔一惊,她可是龙族,五感向来比常人敏锐,她怎地没有发觉?
“不是血腥味。”狐麗眸光暗郁,神情正肃,“钟姑娘,在江湖人眼中,死亡有它自己的味道。”
天地静谧,光影无声,钟应悔后背无端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三人一路无话,拾级而上,来到了庖解堂大殿之前。庖解堂四面通透,玲珑生光,象征着医者无垢,天地共鉴。透过漱玉飞花的水幕巨墙,依稀能看见里面重重人影,一派巍巍森然气象。
狐麗一振红袖,抱拳一礼,朗声高呼道:“狐麗拜见掌门,见过诸位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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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山门那闹了些不愉快,但基本面子还是要做的,叶灼华和钟应悔也跟着抱拳一礼。
静、静、静。
风过天地肃杀,叶落寒蝉无声,整个庖解大殿仿佛一座辉煌的坟冢,里面巍巍列着描朱填碧的尸首。
“什么意思?”钟应悔何等的暴脾气,心里不耐烦地思忖道,“沁园春的老东西个个好大的脸面,这是甩脸子不让我们进门么?”
她最烦这种磨磨唧唧的架子,当即撩起眼皮瞪视过去,目光在庖解堂内逡巡了圈。
庖解堂内陈设幽雅,虽无奢华之气,却呈清贵之风;宝月卿云,奇文妙墨,错落着缀出天下第一医派的门脸来。
大堂之上,直面殿门,正坐着一位老者,白发苍髯,慈眉善目,身披大氅,手持拐杖,正是沁园春掌门,“春风化雨”钟无恨。坐下分列两席,各自坐着五位老者,皆是白发如雪,耳下俱是坠着黑杏花的叶子牌,说明满堂皆是实力不俗的方师大能。
叶灼华倒吸了一口凉气,钟应悔奇怪地侧脸看他,只见叶灼华居然迈步上前,径直走到钟无恨跟前,伸手去握老者的脖颈!
钟应悔:“……”
饶是放荡不羁、桀骜不驯的南海玄龙,也被这等大不敬的举动惊呆了:
这是做什么?
没想到钟无恨无甚反应,依然直视前方,叶灼华转身走向座下分席,一一去探诸位长老的心脉。
叶灼华看向自己的手指,不可置信道:“确实是……死了。”
死了?
钟应悔陡然大惊,狐麗倒是应了一声,脸色十分难看:
“对。整个庖解堂的长老,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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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概念?
狐麗心下骇然,神思电转。这可是沁园春的护山大阵之内,庖解堂乃山门机要之地,在座各位皆是世上数一数二的方师大能——怎么会齐齐暴毙,死得这般无声无息?
想,快想,狐麗咬着嘴唇,乌黑的眼珠伶俐柔活地转动来去,此事太过蹊跷,定有玄机暗藏……
“哎哟,巧了,这不是狐麗女侠吗?”
背后传来一声不阴不阳的调笑,狐麗眉头一皱,转身向后看去。
百步天梯之下,沁园春弟子聚成泱泱一片,乍一看像是白雪铺满了大地。为首的男子形容得意,态度做作,像是一只抬头挺胸的大鹅,似乎只要把自己的小身板抻得足够挺拔,就能榨出几分人上人的高贵来。
草包一个。狐麗在心里瞬间下了判断。
这是沁园春的新任小掌门,长老们安排的傀儡,钟灵秀。
钟灵秀倒是不知道狐麗在想什么,他今天带足了人手,腰板也就硬了起来。他见狐麗默默不语,以为她是怯了,故作大方道:“狐麗女侠今儿个是怎么了,为何不进庖解堂?”
莫非是不敢?
狐麗心有不耐,懒得再跟他玩阴阳人的嘴上功夫:“出事了。”
“出事了?”钟灵秀睁大了眼睛,故作惊讶地往四下看了看,“狐麗女侠,四下皆是我沁园春弟子,出哪门子的……”
飒!
一道火红的光影骤撞疾闪而过,如雷如电如龙,刹那间跨越了百步天价的距离,掠至了钟灵秀的面门之前!
这是一把刀。
这是狐麗的佩刀,“祸水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