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站在攒动的人潮里,浑身上下的血液都结成了冰——
众人垂拱的神舆之上, 海神娘娘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过来, 视线木然又诡异,直勾勾地刺向云雀!
一道声音在云雀身后响起,懒散的、戏谑的、醇厚的:
“——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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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霎, 云雀险些以为,这是薄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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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虽然心里惦记着薄燐, 但脑子清楚得很, 现在薄燐中了“石律”,是不可能出现在飞龙舵的!
电光火石的刹那,云雀当即有了应对,女孩的身形好似鹰隼一样拔地而起, 避开了一道圆融而锃亮的刀光——
唰!!!
身后来人的出刀毫无预兆、凌厉锐进、凶险万分,好似平地掠起的一道惊雷, 云雀只要再慢了一步, 现在就是两截儿云雀了!
云雀倒吸一口凉气, 瞳孔倏然一缩,认出了这惊才绝艳的一刀:
风卷尘息刀?
——他妈的, 怎么是个人都会风卷尘息刀?
雪老城的武功, 已经变成烂大街的功夫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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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抽身而起, 后仰腾空。狂风拔地而起,光影旋溅变幻,刀风吹开了她遮掩全身的斗笠垂纱,云雀绾发的发绳被微凉的刀尖一气勾断!
……云雀睁大了眼睛。
血红的灯火把视线都染上了一层生腥的颜彩,她眼前是自己飞扬瀑散的发丝,以及那把自下而上递来的刀。
刀身优雅纤长,通体形如冷月;刀镡是几片相互错开棱角的正方金属,握着刀柄的手愈显苍白就愈发贵胄。
来人穿着漆黑的斗篷,依稀可见是个高大的男子;男人额发散乱不羁,微微遮着一双微眯的眼睛。
他的瞳仁是极浅的金色,其上浮动着艳丽的血红:
“……你就是薄燐看中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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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换作一般女孩,此时早就滑跪了。
但云雀哪里是一般人,她是罗刹鬼骨女,就这点下马威,还是她早就玩剩下的!
云雀厉声疾呼道:
“宋帝王!”
喀喀喀喀喀喀——
机括声连连急响,一道火红的瘦小身影窜出云雀背后背着的巨大木箱,云雀身前陡然炸开了无数道“铁线”——那是宋帝王的铁骨长鞭,此时骤然分成了十几束,如同离弦之箭一样激射出去,嗜血的铁钩鞭撞向来人的刀身,激出了刀锋相击般的星花火粒!
与此同时,云雀指间的梳骨寒骤然一亮,碧磷磷的丝线际地蟠天地激射开去,在凌空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云雀踩着丝线借力纵身,与对方再次拉开了距离!
敢跟我动手?
你路走窄了!
云雀和来人甫一动手,人群大哗,尖叫四起,前来围观游街的行人四散奔走,武夫、神女、僧侣也是一脸惊惶,纷纷向远处逃去。
无人扶抬的神舆向下一砸,海神娘娘的雕像顿时晃了一晃——
接着,海神娘娘自己坐正了,全身上下的关节发出了机括凛冽而锋利的响动。
云雀啧了一声:
也是傀儡?
——哗!
海神娘娘陡然向云雀奋臂一砸——砸的是她自己的手臂,人偶的手臂与她的肩膀猝地脱离,在半空中完成了机关变形,赫然是一根通体生刃的回旋巨镖!
云雀:“……”
这玩意跟剪皇尊礼的那个扔来扔去的风扇叶子长得真他妈的像,深山古镇一战给云雀的心里阴影不小,云雀背后的汗毛顿时根根倒竖,下意识地祭出了大招:
罗雀门•伤门•青帝报!
长街陡然亮了一下!
一道沛然明烈的青色炫光贯越长街,好似一道霸道无畴的火焚风,沿途一切都被熔为了焦黑的残碎,海神娘娘躲闪不及,顿时被熔去了一半的身体,曝露出里边绵密精巧的机关零件来!
云雀足下一点,踩住了横亘而过的梳骨寒,袅袅婷婷地立在了凌空之中,碧滟滟的大袖仿佛飞鸟的两翼,在流风中展卷飘荡。
这身法还真有些踏雪寻梅的意思,不过云雀在体术方面确实不行,只是学了个粗浅的壳子而已,薄燐的迅疾灵动、白潇辞的变化无方,云雀是一点也没沾上。
“哟,这脾气还真暴,——燐哥现在好这一口?”
云雀受不了这玩意阴阳怪气的调调了,翡翠色的冷眼漠然一扫,右手虚虚地一抓——她手指上牵连着宋帝王身上的操控丝线,云雀的手指这么一动,宋帝王身形陡地向后一撤,云雀反手一甩,宋帝王好比一道灵巧迅疾的火球,又钻进了云雀身后的箱子里。
算是休战的意思。云雀一出手熔了对方半个海神娘娘,算是给以颜色了,没必要太凶,先问清楚再说。
云雀一吹散乱的额发,口气颇为不耐:“你倒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