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安楠奇道:“你笑什么?”
时攸宁眉眼笑得弯弯,少年人本就姿容上等,眼下眼角眉梢似乎都泛着华彩:“‘以月为神,以玉为骨’,今乃得见,何尝不喜?”
燕安楠听得莫名其妙,眨了眨大眼睛:“……”
哈?
我不害怕,你正常点,不然我可能会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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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攸宁虽然说话酸不拉几,但做事却干净利落得很:燕安楠不一会儿便交接完毕,年轻的女将军扭头就走,一踏飞檐二度借力,掠上了与云雀约定的高楼。
时攸宁站在原地笑吟吟地挥手:“将军阁下,回见!”
燕安楠默默加快了脚步:“……”
鱼鳞黑瓦上躺着黑蓬玄衣蹀躞带的刀客,那是薄燐;屋脊上袅袅婷婷站着的红裳少女,便是星阑命行的首领,陈默恂;她身后还恭敬地蹲着一个男人,像是狼一样四肢着地,体格威猛、身形健硕,寒冬腊月里也只有腰间围了一圈野兽毛皮,古铜色的皮肤绷出流畅而狞厉的肌肉线廓。
男人脖颈上铐着精铁项圈,锁链的另一端连在陈默恂白嫩纤细的手腕上。
燕安楠不悦地一压眉毛:“陈师傅,炎虎关明令禁止豢奴。”
男人感觉到了燕安楠的敌意,幽蓝色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她,喉咙里发出含混而威胁的呼噜来。
陈默恂轻声咳嗽了一声,男人不情不愿地收敛了敌意。
“这是仇牙,我的侍卫,燕将军误会了。”陈默恂解释道,自行露出手腕给她看,“——锁链是铐我的,他总疑心我会走丢,每次出门都要拴好我。”
仇牙一看相貌就是赫骨狼人。赫骨狼人传闻是赫骨狼女与狼神诞下的子孙,这支血脉则是天生的武夫,速度、力量、技巧、意识均为战斗所生,是一等一的近战高手——而且狼人极度忠诚,一生只会认一个主人,王公贵族间一度掀起猎捕狼人的热潮。
想来赫骨人对中原王朝抱有如此深重的敌意,成天想着造反分/裂,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陈默恂如此给面子,燕安楠也没屁放了,索性直入主题:
“往南边看,那道工事后面,就是无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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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站在檐牙上立了半晌,衣裳漫卷,长发飞舞,像极了一道孤冷而笔直的剑锋。
她转过头来,将心底的计划和盘托出,简单得近乎粗暴:
“我会带三十名星阑命行的偃师,在空中直接施术。燕将军负责布好‘仁王无相’终型机,看好防御工事,别让任何一个活物跑出来。小陈的秦王陵随时待命,如果仁王无相漏过了活物,你负责解决干净。”
“——切记、切记、切记。”
云雀加重了语气,再强调了一遍:“‘人皮偶’一术一旦成功,这片区域,再无可救的活人。除了我和其余三十名偃师之外,——任何一个活物,哪怕是一个孩子,哪怕是一个婴儿,你们都不能动恻隐之心,更别说把他们放出来。”
燕安楠听得一头雾水,但是本能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放出来了会如何?”
“都会死,无一例外。”陈默恂显然明白脸色不善,一字一顿道,“‘人皮偶’是以一传百的邪术,如果我们放出来了一具……整个炎虎关都会玩完。”
云雀之所以向星阑命行求援,并不是一个人做不到施展“人皮偶”一术:时起光若是没死,也该一人开始施展此术,把整个炎虎关变成人间炼狱。
时起光能做到的,云雀没理由做不到。
但是——时起光不需要考虑后果,总之全部人死了就完了;但是云雀只需要剿灭叛军,而不是让整个炎虎关的军民都去为无惧牙送葬!
人皮偶一术,是不该出现于世的禁术。它的险恶可以令所有施术者终身难忘,令目睹者连夜噩梦……也不知道发明此术的云秦先祖,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态。
陈默恂没经历过北门战场,此时还有些犹豫,觉得用人皮偶对待活生生的人,似乎还是太不……道德了:
“云雀,一定要用这个么?”
总会有——总会有其他的方法、更人道的方法吧?
燕安楠有些惊讶,她还以为阴市里的人,都是十恶不赦的罪犯,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速战速决。”云雀打消了陈默恂不切实际的幻想,“别的方法都会被拖住。如果一旦纠缠起来,街头巷尾游击能打个没完没了。我们耗不起这么长的时间,闻家商队还在深山里等待救援。叛军一日不除,苏锦萝是不会发兵的。”
云雀垂下娓娓的长睫,既而冷淡地睁大了眼睛,抬头望向高远的天穹。
她的嗓音还是少女的声音,又纤细又清脆,只不过她经历得太多,铁马秋风、楼船夜雪、边关冷月,都压在这把细细脆脆的嗓音上,乃至于绷出一股无法撼动的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