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起光身上到底有几两真才实学尚且难说,但浑身上下也都是上等的机关,棘手程度仍旧不肯小觑。时起光抽身急急飞掠出去,火急火燎地在心间召唤蓝桥春雪,但通通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寻时雨她到底做了什么?!
此时形势十万火急,寻时雨一招一式都在要他的命,时起光早就乱了阵脚,也忽略了一个事实:
像蓝桥春雪这种等级的神兵,是能开启自己的灵智的。
一个仓皇四窜的懦夫,怎么配召令它的锋芒?
时起光倒也不再纠结,此时怎样都行,当然是活命要紧!他的流云广袖迎风怒张,袖间接连亮起几星异光,那是激活生效的夹子,接连释放出几个遁走的咒术——
神识范式•绝对寂静。
时起光瞳仁震骇地缩成一点,他只见眼前银光陡地一闪,……他全身上下的夹子,通通没了反应!
灵子!
那道银光之前撞飞了蓝桥春雪,此时又抽空了时起光身周的灵子!
这到底是什么神通……
——砰!!!
云雀一脚踏向时起光的胸口,女孩全身的重量都落在这一踢上,把人生生地踩进了地面!青石板轰声碎裂,碎屑纷纷向上崩溅,乱石、尘沙、碎草冲天窜起!
没完!
哗哗哗——
这一踢的威势未减,云雀踩着时起光剐过长街,在地上犁出了一道深沟来!
时起光就算再想端着架子,此时也是头破血流的狼狈相,他拼命挣扎着上望,无意间撞进了一双银色的眼睛。
砭骨刺髓的寒意从时起光的脚底蹿进了天灵盖。
那是云雀的眼睛。
女孩的一双眼睛仿佛两窟灿银色的灵泉,淬冷凝滑的银色流光,正顺着云雀微微下垂的眼角,缓缓流溢在空气里。
这是使用神识时,云雀身上呈出的异象。如今的云雀宛如一尊威武的罗刹,所有恶鬼都要在她脚下战战地臣服。
罗刹鬼骨,名副其实。
此时燕安楠也恰好把人带到,在一旁顿住了脚步:“姨母,就是这个人。”
时起光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云雀的脚还死死地踩着时起光,强大的神识范式压住了他的四肢百骸,时起光就算再有通天的法宝,眼下也使不出来半分!
嗒……嗒。
时起光听见了脚步声,一张妇人的脸孔,缓缓地出现在时起光的视线里。
时起光嫌恶地皱眉:
——这老女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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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云起的娘亲惶惶顿住了脚步,似乎是有些承受不住,脚下踉跄了一步,燕安楠刚要去扶,——结果时云起的娘亲晃了晃,又自己站稳了。
也是。
她独自一人抚育五个子女,怎么会自己站不稳呢?
云雀踩着时起光,半阖着眼睛。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也是那么平凡、卑弱、枯槁,每一道皱纹里都是难以道清的苦痛。
她下意识地收敛了泼天的杀意,不让自己吓到这个可怜的妇人。
时云起的母亲颤声问:“大师傅,他是恶人么?”
云雀言简意赅地回答:“那些蜘蛛似的怪物,就是他放的。”
时云起的母亲想起了被倒吊臣杀死的街坊邻居,脸色惨白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夜风凄凄楚楚地呜咽,云雀和燕安楠皆是浑身浴血,沉默地等待妇人的决定。
时云起的娘亲胸膛起伏了一轮,随即扭头对燕安楠道:
“楠楠,刀给我罢。”
时起光此时才觉察到了不对,他此时山穷水尽死路一条,也顾不上什么从容体面,凄厉地尖叫起来:
“你敢!贱/人,你敢!!!”
时云起的母亲双手握着燕安楠的一柄弧刃刀,她没握过这种杀人的兵器,手势生涩,却不在发抖。
时云起的母亲静静地看着状若癫狂的时起光。
“我可是你夫君!!!”时起光嘶声大叫道,“你不帮着我,却帮外人!!!”
时云起的母亲眉毛都没动,眸光漠然而悲悯,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怜的小/畜/生。
时起光终于害怕起来,他终于开始害怕了:“……三娘,你知道,这些年我寻你们母子有多苦……”
飒!
时起光一窒,既而惨声哀嚎!
细小的血珠泼了妇人半脸,时云起的母亲面不改色,继续劈下了第二刀!
第三刀!
第四刀!
第五刀!
“……这些是云起、云存、云生、云荷,还有幺妹的。”时云起的母亲轻轻道,“我知道你没断气,听着。云起做了大英雄,风风光光地去了;云存把药给了弟妹吃,自己遭了瘟疫,也去了;云生想把自己卖给人牙子换药,结果半路上遭了人抢,被打得不成人形,也去了;云荷本就体弱,没熬住,也去了;幺妹去找姐姐,被野狗叼了去,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