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如参商不须别(251)

云雀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不……”

“云雀。”

燕安楠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她:“我出身寒微,从不相信有无端端的真诚,无端端的善心,无端端的信任。我知道这就是贱出来的,我出身的环境太烂了,我是烂人,也把所有人都看成是烂人——烂人就应该等价交换,互不相欠,这才公平。”

……可世界上就是有一种傻子,就是有一种叫“时云起”的傻子。他大大方方地向你敞开心怀,毫不忌讳地与你分享他的温暖和善良。

可惜老天爷从来都不开眼。

这么好的一个人,这样一个全府上下都喜欢的年轻人,照样要死在完颜苏乞那种阴险小人的手里,首级还要被后者得意洋洋地高高挂起、招摇过市。

燕安楠顿了一下,神色有一瞬的黯然,很快又被抖擞一空:“我认得你的眼神,我们都一样的贱。你刚刚认识我,自然不信我,但我们要合作,就得建立信任。”

“——那就我先来。我相信你,我把你当朋友,你可以把我当朋友吗?”

云雀:“……”

云雀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燕安楠的态度真诚又豁达,靖安府的女将似乎都是这个模样,——脾气都爆得一批,人格却闪闪发光。

……云雀突然有点儿生气了,女孩鼓起腮帮子,冲燕安楠吐了几个愤怒的泡泡:“噗噗噗!”

燕安楠:“……?”

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如此,云雀也不再废话,语气淡然地抛出一个惊人的事实:

“我是时家人。”

燕安楠睁大了眼睛,震惊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只好跟着吐起了泡泡:“噗噗噗!”

云雀怒道:“别学我,噗噗噗!”

燕安楠回怼:“我偏要,噗——”

.

.

为了防止同门相残、动摇基业,时家人皆会接受一个古老而神秘的仪式,从而获得一个特殊的体质:

“御体璇玑”。

在这个体质的保护下,时家人制出的机关偶,会视时家人为莫大恐惧,犹如鼠见猫、兔见鹰、鹿见狼。所以倒吊臣看见云雀,基本只顾得上畏惧和逃亡,云雀打倒吊臣就跟打孙子似的。

燕安楠在惊骇之余,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完颜苏乞挂着时云起的头颅,是为了驱散倒吊臣,不伤及无惧牙吗?

燕安楠思及至此,一股恶气便逆涌上喉口,激得她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时云起死前受尽折/辱,死后还要惨遭利用——

你们怎么敢——你们怎么敢?!!

云雀看了眼燕安楠,猜出了她心中所怒,但什么话也没说。

她说出来也是废话。只有凶手的人头,才能告慰死者的魂灵。

云雀对时云起这个同宗,并没什么太深的印象,最多不过是初来乍到时,时云起用手帕递过来的一把糖。云雀已经不是情窦未开的女孩子了,时云起先后多次的示好和搭讪,云雀多多少少也能猜得到他的心意。

但是她只生了一颗心。这颗心既然给了薄燐,就不会再分出来给其他的男子,对她再好都不行。

“御体璇玑的作用不尽乎如此。”云雀突然开口,“其中有一个,便是‘同门感知’。这个时家偃师感觉得到我在追索他,我也感觉得到他在附近。”

燕安楠眉目一凛,虎口锁紧了伞柄:“在哪里?”

“不急。”云雀寒声应道,衣袂裙摆翻涌而起,罗雀门自行疯转起来,飘摇的烛火映出了云雀眼中的寒光碧血,“——他现在,反而来找我了。”

大概是,旧相识。

.

.

出身永远是云雀心头的一道疤,每每想及都是一阵手脚发凉的反胃。

她是母亲被□□诞下的杂种,本就不该活在世上的玩意。但是云雀的母亲太过卑贱,以至于被反污成“勾引”,短暂的一生都抬不起头来;云雀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却高中状元、三房连娶,活得风光体面,好不得意。

云雀从小就明白,她身为女人、她出身低贱、她弱小可欺,那就讲不得道理。

大家都很忙,谁会去听一个弱女子的声音?

云雀改不得自己的性别,改不得自己的出身,但改得了自己的能力。她看遍了贮经室里的所有书卷,偃家三千学识烂熟于心,但云雀缺一个时机,一个需要苦苦等待的时机,一个她能站起来的时机。

——她等到了。

声震江湖的杀神,“一杯无”陆鸣萧,踏着冥冥的天意,闯进了那间逼仄狭窄的贮经室,也闯进了小云雀暗无天日的世界里。

陆鸣萧问她,她想杀谁?

云雀一时语塞。

杀什么?

她想手刃自己的生父,她想打碎这个吃人的礼教,她想摆正这个畸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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