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月此次请九爷这盏茶,是有一事相求。”
薄燐直接撅了他的面子:“我不渴,不喝行不行?”
海月弯着笑眼,眉毛都没动:“那么云雀姑娘在寸金砸坏的东西——”
——你来赔吗?
“闻二少爷,”穷鬼薄燐压根不怂,扭头喊住了闻家二世祖,一张脸皮厚得刀枪不入,“过来赔钱,不然云雀要扣在辰海啦!”
闻战正在端详云雀的棋盘,挥了挥手示意别烦小爷:“哦,把账记到我家老爷子头上就行。”
薄燐朝海月一摊手:看,解决了吧。
海月的表情微微裂开:“……”
“先生也真会说笑,谁不知道辰海明月的本事?”薄燐端正了神色,低头拂开茶盏上的绿雾顶结,“您手下的杀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连辰海都解决不了的事儿,我有几个头敢接?”
海月笑眼微微睁开一线:“九爷是铁了心要拒绝我吗?”
——你要得罪辰海明月吗?
薄燐低头呷了口茶,神色在飞渺的热雾里看不分明。
静、静、静。
室外闻战和白鹤在棋盘上杀得互不相让,云雀正一边吃果一边看热闹,女孩子突然闻到了一丝不对,皱起眉头看向室内——
海月抬手指向室外明媚的天空,砸下了又一个筹码:“跟这个有关,九爷还是不感兴趣吗?”
哗!
暗涌的杀气骤然大作,躁动的狂风将廊下风铃摔出一阵利啸!
.
.
白鹤头也不抬地端详着棋盘,嗓声低沉而冷冽:“海大月,你行不行?”
海月笑了笑:“无事。”
垂在茶室的珠帘被厉风掀得一阵狂响,海月整个人被薄燐揪着领子高高扯起,后者膝盖顶在紫檀小几之上,淡金的瞳仁居高临下地迫来:“你知道多少?”
“海月不知九爷何意,”海月眉毛都没动,一张笑脸仿佛刻在了脸上,“您是指‘通天箓’,还是指‘天’?”
薄燐面无表情地紧了紧手指,狰狞的青筋盘亘在他的手背上。
“如果是‘通天箓’的话,我知道事情的全貌。”海月轻描淡写地道,“七年前,雪老城拥有‘通天箓’的消息被‘天’传了出去,惹来各大势力觊觎。等薄九刀摆脱了一身找上门的杀债,回到师门,却发现雪老已经逼迫明偃师另嫁他人……”
——然后才有了你命里所有的别离与悲剧。
“至于‘天’的话,海月知道得也不比您多。”海月睁开了眯缝的笑眼,瞳仁里是一汪冷冽的海蓝色,“您韬光养晦、唾面自干,苦苦追寻了七年‘天’的踪迹,其坚忍令海月心折。”
薄燐的神情淡漠得像是四月的凉雨:“一条报仇的丧家之犬罢了,入不了您的眼。”
“海月是捧着好酒酬知己的美意,才特地将线索送上门的。”海月迎上了他的目光,“我们都是偏执的疯子,还须互帮互助才是。”
“……”薄燐端详了海月的神色片刻,末了低低了笑了起来,“不是吧,‘那件事’你还在查?”
海月也笑了起来。满庭院都是纷纷扬扬的哀红樱雪,仿佛扑簌而下的血雨,两头狼在赤红色的光线里互相龇露着獠牙:
“彼此彼此。”
薄燐朗声大笑了起来,又突然沉下了一张脸去:“海月先生,订金。”
海月低头呷了口茶,神色悠容而淡逸:“不知这个消息可否值钱?”
“——寻时雨,江湖人称‘鬼骨罗刹女’。清嘉一十六年,御赐九钱,乃云秦有史以来,最高阶的女偃师。尤擅御物、巧机,内功深厚,曾制机关‘罗雀门’,惊艳四座。相貌烨若天女,发似雾泽,眼如翡翠。”
薄燐笑了一声,似乎是没听懂海月的意思:“尔后暴毙于荒山,确乎是一代天骄。”
.
.
“这件事本就是受故人之托,但辰海不能参与其中,必须要找一支合适的队伍。”海月先生神色从容地整理着衣襟,“九刀、九钱、千秋风雨,天下再找不到第二神奇的宝贝队伍,不是么?”
薄燐眸光淡凉地审视着小几上的画卷,听出了海月话里明晃晃的阴阳怪气:“嘴上积德。”
海月的委托并不复杂。去塞北炎虎关,找到画上的老疯子,把他本人接到上京天都:报酬也十分可观,还特地给了云雀一张白纸——意思她需要什么特殊的金属,辰海皆会给她送来。
——有了辰海明月作为货源,九钱偃师的云雀本人就是个移动的机关库,这波怎么算也不亏。
但是:“难怪,要经过这里,怪不得你们不愿去。”
就算从辰海明月距塞北最近的一处灵津出发,要到达炎虎关,也绕不开云秦匪患成灾的大凉州。这个地界群山连绵、黄沙漫天,匪窝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当地知州比裤衩换得还勤,就算是装备精良的大军路过,怕是也要脱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