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有点老母亲的欣慰,她陪闻战经历过幼时最屈辱的岁月,那个苦大仇深的小小少爷在正道上磕磕绊绊地走出了自己的方向,一点都没有长歪的意思,她打从心底为他高兴。
“……”闻战一脸复杂地看着云雀,“啧,你怎么一脸我是你爹的表情?”
云雀试探着给出一个命题:“这就是传说中的女爸爸——”
闻战面无表情地拔剑出鞘,朝小白蛇走去:
——我就给爹杀条蛇助助兴。
云雀赶紧把瑟瑟发抖的小白蛇揣在怀里:“噗噗噗!”
——果然男人长大了都会变狗的!!!
“喂,”闻战说回了正经事,“你就不问我?”
云雀被小白蛇盘在脸上,半晌才扒下来:“唔?”
“……”闻战烦躁地挠了挠头发,“我不喜欢你了啊,你就不问我一下?”
云雀眨了眨眼睛:“你现在不就主动跟我说了吗?”
闻战看了她一眼,云雀生得端方清秀,总是有股懵懂茫然的傻样,但是内心倒是拎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
——是了,她和薄燐都是千年的狐狸、万年的人精,还不知道谁算计谁呢。
“你不是……惦记我。”云雀道,“你对我的好,感谢成分居多。你知道我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帮了你,又想不出什么回报的法子来,就想着对我好,好着好着,你自己就信是喜欢我了。”
闻战怒道:“感谢和喜欢,本少还没傻到分不清楚!我当时句句真心——”
云雀平静地打断他:“谁不喜欢长得好看又对你好的女孩子呢?我只是恰好符合了你的择偶条件,喜欢谁不是喜欢?”
闻战哑了哑,随即暴躁道:“没你想的那么浅薄!”
“不浅薄。喜欢得有多深多浅,在没转为‘爱’之前,都只是喜欢。你是真心实意喜欢过我的,我也相信。”云雀直直地看着他,眸光澄澈而坦诚,“你说我消失之后,你找了我很久,我也相信。我现在什么话都愿意跟你说,也是因为,你是真真切切对我好的,不掺杂一点恶意和欲/望。”
“我们是好朋友。将来就算我和闻征彻底撕破脸,我也是你的好朋友。你若有难,我一定伸出手来。”
闻战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烦躁地挠了挠头发。
他想说闻征真的没有那么坏,你和他不是和平相处了一条船么?
但是他想起二重身“云雀”被闻征把玩在手里的白色指骨,而后楼船上从天而降的“旧相识”陆鸣萧,又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闻征,也不了解云雀。在他们的世界里,自己和苏锦萝永远是“前途光明的小孩子”,被善意地蒙在鼓里面。
“但是这只是喜欢,不是‘惦记’……或者说‘爱’?怎么都行。”云雀咬着手指斟酌字句,“‘爱’是双向给予的,你对我好,必定要从我这里拿走什么。说得浅显一点,便是‘占有欲’,你从头到尾,都不觉得‘我是你的,别人不行’。”
闻战睁大了眼睛,一拍大腿:“草,我就说,我最近看战字旗那个面瘫脸不爽很久了,锦萝老拿他埋汰我!”
云雀笑了起来,眼睛是弯弯的月亮,虎牙是白白的两个尖,看起来又甜又狡黠。她确实活越有人味儿了,在辰海明月时那个阴郁冷漠的女孩子,一点点地变得温暖而开朗了起来。
闻战突然安静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她:“你当真要留在靖安府?”
“战争大偃师是行内金饭碗,为什么不留呢?”
闻战:“我以为——”
我以为你会跟着薄燐——
“闻战,”云雀睁开弯弯的笑眼,“你当我是好朋友么?过命的那种。”
闻战一翻白眼:“废话。”
云雀沉默了一下:“我……有件事,不知道跟谁商量。”
“……‘千卦百算’李拾风,给我算了一卦。”云雀低下头去,睫毛扑闪了一下,“他说,我会被十二阶以上的方师高手杀死。”
闻战瞳孔一缩:“谁?”
随即二少意识过来自己问得很蠢:命理玄说的卦象是极其模糊的,能知道一个大致方向就不错了。李拾风的神算确实不是一般的厉害,他曾预言过云秦北方的大地震,遭到了偃师的集体群嘲——因为九龙地动仪没有任何迹象,要相信科学,少他妈搞封建迷/信。
但是当年大晋州一震三千里,死了足足十万众,地动司的偃师祭酒愧对苍生,悬梁自尽。
云雀道:“持刀,封喉,叶子牌是梅花花样。李先生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清晰的卦象了。”
闻战眨了眨眼睛,随即猛地反应过来,背后汗毛根根竖起:
“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