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名利,活的肆意洒脱,此番能请动他亦是因为顾家交情,顾辅成曾在他致仕时替他解决过院内纷争,算是欠了个人情。
“好不好的,看天意。”
他眯起眼睛,顺势往椅子上一倒,支着脑袋晃起双脚,“他伤的太重,能活着已是万幸,我也只能试试,死马当活马医了。”
“试不好会如何?”邵明姮拦住去抓药的长荣,“会死吗?”
卜飞尘笑,挑起眼来瞥了下邵明姮,又看向顾云庭,“这是你的人?”
顾云庭点头承认。
卜飞尘嘶了声,道:“你爹不是早给你看定了吗?”
邵明姮随着卜飞尘的手指看过去,顾云庭面不改色,似乎是默认了。
她心中顿时百感交集,生出许多不好的念头,逆王案牵连甚多,一旦查起来不知耗费多久,一年还是两年,或者更久,她能等得了,顾云庭能等吗?
他正当该议亲娶妻的年纪,正头娘子进门,他又是否能记得对自己的承诺,便是记得,那娘子能容下她吗?
别说正头娘子,邵明姮自己便容不下自己。
她这个外室,说到底只想跟顾云庭耗到逆王案大白,没想过要一直做下去,更不想给正头娘子添堵。
换句话说,她希望能快点,在顾云庭娶妻前与他撇清干系。
“死不了,放心抓药去吧。”卜飞尘打了个哈欠,闭着眼补了句,“他这个样子,死了反倒比活着好。”
长荣跑遍城中药肆,终于将他写的药材抓全。
苦味很浓,邵明姮哄着宋元正喝完,然后塞了颗饴糖进去,宋元正佝偻着身子,除去那张脸,再看不出从前俊朗挺拔的模样。
他和宋昂骑马带兵时,好些小娘子悄悄看他,有大胆的会把帕子鲜花投掷过去,打在他身上,他目不转睛,手握缰绳策马而去。
邵明姮忽然迟疑,如果宋元正清醒过来,看到自己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会怎么做?
她无法想象,不敢去想。
.....
徐州城的花朝节一如往年那般热闹,满城女娘踏青出门,纷纷去往龙华寺祈福祝祷,而后又结伴同行,或是插花吃茶,或是曲水流觞,喜欢闹的女娘约了马球捶丸,绑上攀膊,骑马追逐。
邵明姮随顾云庭一道儿去的,未免遇到熟人,邵明姮特意戴了长及腰间的帷帽,罩纱遮住脸,便也没人认得出来。
她知道每年申萝都会去看天冠弥勒佛,添灯油,焚经文,但没想到会这么巧,进门时申萝和申明卓刚好起身。
四人迎面相遇,申萝先是看见顾云庭,接着往他身边看去,随即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来,也不敢声张,只隔着帽纱红了眼眶。
申明卓面庞瘦削,人瞧着愈发惨淡,天青色锦衣穿在身上,腰间松松垮垮,他就站在原地,似乎在等申萝过来。
顾云庭知道他待邵明姮是何等心思,此等欲盖弥彰的行径,骗的了别人,骗不了他。
小沙弥恭敬的奉上香烛,顾云庭自然而然牵起邵明姮的手,绕过他们兄妹二人,径直到蒲团前跪下。
此时,申明卓才敢回过头来,偷偷看邵明姮的背影。
申萝扯着他衣袖,小声道:“哥哥,走吧。”
“邵小娘子,你求的什么?”
“求逆王案早日洗雪。”邵明姮径直答他,说完忽然想起什么,忙补充道,“望郎君长命百岁。”
两人将香烛插进供案上的炉鼎中,顾云庭乜她,问:“是真心吗?”
“自然是的。”邵明姮认真的表情,眼睛圆溜溜的,看起来的确虔诚。
出了通天阁,走到寺院后山,打眼望去,尽是携手相约的小女娘小郎君,桃花林里姹紫嫣红,花瓣若雪,飘了满地嫣粉。
“邵小娘子,我们去看马球吧。”
西城最大的马球场,以往邵明姮和哥哥常来,她的球技也是哥哥教的,虽不算最好,但与女娘们打球足以。
今岁却不同,顾云庭坐在场下四角亭中,周遭以帷幔隔开,桌上摆置着茶水果子,邵明姮便坐在他身边,无甚心情观球。
不多时,有人来找顾云庭,邵明姮才知看球是假,见人才是目的。
徐玠很快也走过来,眼神极不规矩的扫了眼邵明姮,目光最后定在她挺翘的胸脯,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笑。
他们要说的事需得避开,邵明姮便独自沿着球场溜达,走了会儿,扭头,看见趁机跟来的徐兴。
徐兴见被发觉,神情更加兴奋,索性大步走上前,与她并排站着。
“邵娘子,咱们说说话?”
邵明姮皱眉,径直回绝:“我同你没甚可说的。”
转头加快脚步,徐兴不依不饶跟上来,“跟了病秧子,说话底气更足了,你是不是觉得他真喜欢你,以后还能抬进顾家做个妾?那病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