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腰拾起来,眉微蹙,问:“这是什么?”
细长骨瓷一样的手指,显得那丸药愈发黑乎乎的,邵明姮回过神,忙上前小心解释:“避子药。”
顾云庭手指收紧,眉间敛起薄怒,依旧淡着嗓音开口:“谁给你的?”
“大将军。”邵明姮如实回答,说完就又走了一步,伸手去拿他指间捏着的丸药,顾云庭没有松开,她抬起眼皮,纳闷的看他。
“他让你吃的。”语气是肯定的,顾云庭将丸药握在手心,背到身后。
邵明姮点头,道:“大将军说,乖乖吃药我才能留在你身边。”
想了会儿,又补了一句:“我听别人说,外室好像都得服药,不许有孕的。”
顾云庭眼神发冷,盯着她的时候一语不发,却给人阴森森的感觉。
“你听谁说的?”
“我以前听的,也忘了是谁说的了。”
官家女眷凑在一起,时常捕风捉影,说些内帷之事,邵明姮和申萝偶尔经过,听见她们窃窃私语,便站定脚步偷听,偶尔能听到谁家养了外室,外室不守规矩有了身子,便妄想搬进府里做正经小妾,后来被正头娘子一副药送去见了阎王。
邵明姮不想见阎王,故而顾云慕把药交给她的时候,她欣然接受。
但顾云慕与她嘱咐过,要悄悄地吃,暂时别让顾云庭知道,说他家二郎是个古怪脾气,知道后指不定要发什么疯。
邵明姮不在乎他发什么疯,但她自己清楚,这药必须吃。
“郎君,给我吧。”她伸出手摊开,晃了晃。
顾云庭深吸一口气,转身朝门外走去。
邵明姮不明白他怎么了,昨夜他弄了几回,又没有顾忌,若当真不幸有了孩子,她便完了。
想到这儿,邵明姮赶紧又去妆奁拉开小匣,另外摸出一枚,连水都没喂,囫囵吞了下去。
幸好顾云慕给的多。
......
夜里他又来纠缠,邵明姮便有些乏力,任凭他揉搓了会儿,便死活不肯起来。
顾云庭捏着她下颌,逼她睁开眼睛。
“大哥给你的丸药还有多少?”
邵明姮当真仔细算了算,答他:“约莫三十几丸,他说用完之前叫人去都督府再取。”
“往后不要再用了。”
“可是...”
“那药药性太强,用久了会伤身子,往后若再想有孕,便也难了。”
邵明姮其实不太在意,做过顾云庭外室,往后她也不会再嫁人了,既然不会,有没有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横竖再不会有一个三郎,再不会哄着她,护着她,说一生一世都会喜欢她了。
“那我怎么办?”她仰起脸来,呼吸一点点喷到顾云庭面上。
顾云庭眸色漆黑,深邃浓稠,望着邵明姮时,就像平静无澜的海面,潮水涌动,慢慢蓄积起无穷威力,随时都能天翻地覆一般。
“我会另外找人配副方子,你放心。”
“好。”邵明姮想了想,又问:“那没找到方子之前,我能不能...”
“不能。”他语气冷淡,手臂也适时收紧。
“在那之前,我不碰你。”
.....
院里的石榴红彤彤的挂在枝头,天儿好,日头晒爆了最顶端那个,石榴籽蹦的到处都是。
邵明姮换上秋装,是套杏黄色襦裙,外面配月白褙子,发间只插着一枚玉兰缠枝小金钗,简约清丽。
顾云庭从都督府回来,与秦翀等人说起楚州县衙那个疯子。
秦翀摸着下颌,有些疑惑:“说来也怪,如今盐税案已经查清,那疯子被放出去后,哪都没去,就守在烧毁的房屋附近,嘴里流涎,也不知道念叨什么。”
他们起初觉得疯子是随便从街上抓去的替死鬼,但现在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好像疯子跟纵火案真有关联似的,不然他也不会老守在一个地方。
顾云庭沉思片刻,问:“可还有人跟着他?”
“一直都在跟着。”
“他说的话便一个都听不清?”
秦翀嘶了声,忽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他好像在说小乙小乙,像是个人名,小乙.....”
邵明姮站在门外,只觉天旋地转,脚步被缠住一般。
秦翀扭头,看见她后作揖,“姮姑娘来了。”
邵明姮看看他,然后抓着门框迈进去一只脚,她怕听错了,便不敢挪开眼睛,死死盯着秦翀问:“你说的是谁?谁在叫小乙?”
秦翀诧异,回头看了眼顾云庭,他亦是拧眉不解。
“一个疯子,姮姑娘你怎么了?”
秦翀伸手扶住她,邵明姮闭了闭眼,紧紧揪着他的衣袖。
她这般情形,顾云庭便瞧出不妥,起身来到跟前,打量她恍惚震惊的脸庞,显然,她知道“小乙”代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