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们是亲兄弟,但他手握重权后,总也不放心,虽极力告诉自己,二郎心志淡泊,不好权势,但夜深人静睡不着觉时,他还是后怕。
万一那是假象,万一二郎某天改了秉性,也突然对皇位和天下有了兴致呢?
那时又该怎么办?
难道真要他像对待萧云一样,痛下杀手?
顾云慕捏着杯盏,喀嚓一声捏的粉碎。
不一样,二郎是他亲弟弟,无论如何他不会害他,也不会杀了他。
“大哥。”
闻声,顾云慕的背影一僵。
“这是哪儿?”顾云庭说完,咳嗽着想要坐起来。
顾云慕站起身,面色恢复如常,走过去帮他放好软枕,坐在床畔圆凳上。
“许州。”
顾云庭嗯了声,双手交握起来放在前面。
许州与河阳隔着一日车程,他垂下眼皮,问:“我昏迷了多久?”
“三日。”
顾云庭心里像是冰河遇暖,一块块的碎冰沿着春水荡开,无边无际的胡乱飘着,三日,他们定然已经离开了河阳,会去哪里?
还会去灵州吗?
“吃了亏,脑子清醒了没?”顾云慕冷言讽他,单手抓来参汤递到他面前,顾云庭接过,没有出声。
“你打算挺好,用了那么多力气避开父皇眼线,就为跟她远走高飞,你想的甚美,可人家不领情,把你一股脑药翻了,留在冰天雪地差点冻死。
二郎,我跟你说过,你这辈子,迟早死在女人身上。”
顾云庭面不改色,声音淡淡:“我愿意。”
顾云慕冷笑:“得,早知劝不动你,白费口舌。”
两人俱是一阵沉默,灯烛爆开火花,雪片子几乎要打透窗纸。
哪怕他心急如焚,想追寻而去,他也不敢表露出半分心思,更不敢泄露萧昱活着的消息。
此事若被发现,顾辅成和顾云慕定会举全力将其诛杀。
“大哥做好决定了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叫顾云慕愣了瞬,随后轻笑着眯起眼睛。
“二郎,你什么意思?”
狭长的眸子沉静如水,望向顾云慕时波澜不惊:“我听大哥的。”
四目相对,似乎都想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决断。
许久,顾云慕一拍大腿起身:“那你便在此养一段时间伤,等好利索了,我接你回去。”
“好。”
“二郎,你不怪我?”
“大哥救了我,我为何要怪你?”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顾云慕敛起笑脸,郑重其事的问他,“你若是想回京,想...”
“大哥,你应该也知道我要什么。”
“顾维璟,希望你不会后悔。”
毡帘落下,一绺冷风趁机钻进来,扑的灯烛猛一摇曳,屋内光线忽暗,随后又恢复明亮。
...
紫宸殿
顾辅成披着外裳坐在案前,撑额歇息。
“陛下,您早些安置吧,娘娘过来催了多次,眼下她身边的嬷嬷还在廊庑外等着,天还在下雪,这会儿冷的厉害。”内监倒了盏热茶,不动声色的说道。
“叫她回去,朕今夜宿在紫宸殿。”
“陛下许久未去娘娘那儿了...”
顾辅成抬头,一记冷眼,内监忙打住。
“去告诉她,明晚朕去陪她。”
“是。”
高兰晔正坐在妆奁前梳发,乌黑油亮的青丝披在脑后,她年逾四十,虽保养得当,但面容犹能看出年纪,到底老了,不像年轻时候那般明丽夺目。
嬷嬷在门口跺了跺脚,捂暖双手后才进到内殿。
“娘娘,陛下今夜忙于朝政,说是明晚过来。”
高兰晔手一顿,眉眼轻挑,露出几分失望:“早知如此便不该叫你去巴巴等着,平白叫你受冻。”
“娘娘哪里话,这是奴婢该做的。”
换上轻薄的里衣,她走到床榻前,钻进温暖的被窝里,拢着秀发抬眸:“陛下身边可有年轻宫婢侍奉?”
嬷嬷立时摇头:“您是最了解陛下的,除了大监,便只有几个小黄门,宫婢都在外边侍奉,近不了身的。”
高兰晔微微一笑,两人携手半生,虽也不乏争吵,但顾辅成待她算的上重情重义,除了当年生三娘时,她的近婢爬床有孕,两人闹到险些和离,而后便再未生出事端。
顾辅成在女人方面没大有心思,眼下刚开朝,事务繁忙,他更是脱不开身。
“明儿一早便炖上鸡汤,炖浓一点,加些人参当归鹿茸,他太累了,合该好好补补。”
“是,娘娘待陛下亦是体贴入微。”
....
顾辅成几乎一夜未睡,暗线传回消息,道二郎瞒天过海,以易容手段骗过他们,同邵明姮彻底消失匿迹,虽后来折返,但一无所获。
与此同时,梁王离京,至今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