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宛宁忍不住嗤笑起来:“若没有你,一切都会改变,我遁死三年重新回到他面前,他只会更加珍惜我。
但你出现了,顶着我的脸同他欢好,一点点挤进他的心里,将我的位置霸占,甚至全部夺走。
你便是真情真心真意?别忘了,你和宋家三郎的关系,你信誓旦旦说出这番自以为是的话,不是代表你有道理,而是因为你有人护着,是他给你的底气,让你在这狭窄的营帐同我一个侯夫人趾高气扬的对峙!
你别说你喜欢他,我不信,地底下的宋三郎更不信!”
帘子骤然掀开。
顾云庭郁沉着脸走进来,先是瞪了眼高宛宁,继而走到邵明姮身边,想握她的肩膀,她避开,面色如常。
营帐内一片骇人的静谧。
顾香君呻/吟出声,绑缚的绷带渗出血来,她难受想要蜷起腿,忽然碰到被踩断的肋骨,猫一样的尖叫。
顾云庭抬起眼皮,对着高宛宁一字一句说道:“她从没说过喜欢我,她也不必非得喜欢我,我知道自己喜欢她,便足够了。”
“维璟...”高宛宁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摇头。
“这就是我,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如此。你算计我,我不怪你,因为我可以心平气和放下你,为不值当的人不值当费心,你与我而言,现下什么都不是。”
“顾维璟,你好狠的心...”高宛宁咬牙切齿,忍住眼里的泪,“当真一点旧情都不念,为了她来贬低我。”
“高娘子,我们没有旧情,从头到尾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还有,我喜欢邵小娘子,和你没有关系,和你的那张脸更没有关系。”
话说到这个份上,高宛宁再也无力反驳,瞪着的眼神渐渐灰败下来。
帘子从外掀开,顾云慕疾步闯入。
“三娘!”
他覆到榻前,低唤,语气温柔随和,全然没有赤膊大战豹子时的冷血狠戾,他的手掌抚摸着顾香君的脸,“三娘,大哥在这儿,还疼吗?”
顾香君做梦都在疼,哼唧了声,喃喃道:“杀了那匹马,给我报仇。”
“好。”顾云慕点头,安慰,“大哥替你杀了那畜生。”
“怕是不行。”顾云庭开口,顾云慕立时回过身来,眸光转为深沉。“那马我看上了。”
“它伤了三娘,合该千刀万剐。”
“是她骑艺不精,怨不得那匹马。”
“你是她二哥。”
“是她二哥便要助纣为虐,为非作歹?大哥清醒点,可别被哥哥的头衔蒙蔽了眼睛,稀里糊涂做下恶事。”顾云庭淡笑。
“顾维璟,你到底杀不杀?”顾云慕站起身来,遒劲的肌肉鼓鼓跳起,像一头嗜血的野兽,冷冰冰投来弑杀的目光。
顾云庭拢着手,不避不躲,依旧寡淡:“不杀。”
“你!”
掌风疾至,却在靠近他脸庞的一刹,被一声叱骂阻止。
“混账东西。”
顾辅成进帐,当胸一脚直踹,顾云慕后退两步,小腿抵着塌沿儿站定,“父皇!”
声音弱了三分,还是不服气。
高宛宁立时跪下,再不敢抬起头来。
顾云庭下意识去牵邵明姮的手,发现她故意将手藏在袖中,眼神对上,隔着衣裳,他一把攥住她的腕子,拉到身后护着。
“来人,将三娘即刻送回宫中诊治,没有朕的手令,谁都不能进到三娘寝宫。”
“是!”
“父皇!”顾云慕还要上前,被顾辅成一记眼神震慑,低头怏怏忍住。
“你和二郎到我营帐中,我有事与你们商议。”顾辅成临走前,瞟了眼被顾云庭护在身后的女娘,眸色清凉。
傍晚时分,天很快没入漆黑当中。
围场四下燃起火把,各地都有戍守的侍卫巡逻查看。
每个营帐内都点了灯,远远望去,犹如天际的一条彩缎。
邵明姮与其他女眷坐在席上,对面则是大口饮酒的男人,有一个举止分外清雅,坐在当中很是显眼。
她眯起眼睛往那看,忽然迎上他投来的视线。
两人俱是一愣。
他捏着酒盏眨了眨眼,似乎没认出邵明姮,待看清些,嘴角裂开,冲她比了比手势,两人隔空对饮了一盏。
邵明姮很是意外,窦玄居然在狩猎的队伍中。
他是文官,品阶不高,照理来说不大能随驾出来,而他左右两侧,都是虎背熊腰的武将,是顾家此前提拔上来的亲信。
不远处的篝火浇上桐油,火苗倏地蹿高,像火蛇腾飞,呜呜呜的焰苗炙烤着围观的人脸,羊肉的香味飘出,抹了一层蜜油后,滋啦滋啦作响。
邵明姮面前摆上一盘羊脖肉,宫婢跪在她面前为她分切。
她闻到淡淡的幽香,像是某种花的香味,末了,那盘羊肉被分成一条条大小,撒了层胡椒粉在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