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便往房里去,高启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你是去见齐老侯爷了?”
高宛宁只觉一把刀猛地扎进太阳穴,她兀的停住脚步,死死看向嬉皮笑脸的高启。
胸口剧烈起伏,闷得快要承不住,要爆开似的。
终化作一声低叹:“哥哥,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放心,待我嫁过去,齐老侯爷那三处码头,便紧着你去停船。
你是我亲哥哥,我自然做一切事都为你好。”
言外之意,他们两人是嫡亲的骨血,跟高静柔不同。
高启明白过来,拍了拍胸脯坦然:“柳姨娘再闹也不过吓唬人,她生了个庶女,能嫁到侯府做媵妾已经是烧高香了,凭她怎么闹,哥哥不会改变主意。”
高宛宁轻笑,继而转身缓缓踱步。
高启跟着,咽了咽喉咙,欲言又止。
高宛宁佯装看不出来,既不点破,又不发问,到底高启沉不住气,两手一拍,说道:“妹妹该知道咱们伯府处境,库房里的好物件也没剩多少,先前你嫁邵怀安,陪嫁的东西也都被官府抄了,哥哥也理解,再嫁齐老侯爷,嫁妆上应当给的整齐圆满,可毕竟咱们家就这样了,再打肿脸充胖子只能自欺欺人。
我和你嫂嫂商量过,齐老侯爷看中你这个人,便不在乎嫁妆多少,所以给你拟了份单子,送去你屋里了,回头你看看,若是不满意...哎”
他长长叹了口气,惆怅道:“哥哥再去卖两处庄子给你贴补。”
他这虚情假意的样子,没感动高宛宁,倒是把自己感动哭了,抹了把泪,吸着鼻子红了眼眶。
高宛宁回屋后,才知高启那番话的意思,这份嫁妆礼单,简略到只有当年嫁去徐州时的十分之一,且单子上的几处田产皆是废田,更别说给的那俩庄子,恐怕早就荒了,首饰不多,全是旧货。
她啜了口茶,将那单子揉成一团,扔进风炉里。
三日后,高宛宁应帖入宫。
已为太后的顾音华慵懒地斜靠在绣金丝软枕上,乌发浓密如云,略微丰满的脸庞雪白滑腻,额间贴着花钿,小山眉,唇上涂着嫣红的口脂,及胸襦裙没有束腰,外头只罩着广袖半臂,端的是富贵雍容。
“坐。”
高宛宁深深福礼后,顾音华挑开眼尾,朝她微微笑道:“当初你随母亲进宫时,还没出嫁,正是年轻貌美的年纪,一转眼,你又要嫁人了。”
“妾劳太后惦记,心中不胜惶恐。”高宛宁附上笑意。
顾音华瞟见她消瘦的容貌,便知定是为了京中流言,那日刘国公府的事很快传进宫里,她却是不信高宛宁会做出此等糊涂事。
且不说她还有的挑,便是想挑齐老侯爷,依着高宛宁的秉性,也断然不会选在别人家,成为众矢之的。
那便是被人算计了。
其中缘由,顾音华没心思打听。
今日答应见她,无非是想看看,她手里握着什么有用的东西。
毕竟她那位好侄子,曾经喜欢高宛宁到走火入魔的地步。
“原以为你能和维璟长相厮守,怎么突然看上齐老侯爷了?”
高宛宁脸上一僵,很快调整了呼吸回复:“妾无能,没有握住维璟的心,他的心变了,饶是我低声下气,苦苦哀求,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娘娘知道,男人的心,狠起来根本不念旧情。”
顾音华坐起来,拨弄绯色蔻丹,慢悠悠问:“本宫可没听说维璟喜欢谁,他至今都没议亲,哪里来的变心?”
“妾身多言。”高宛宁起身福了一礼,“但妾身仍想告诉娘娘原委。”
案上长颈瓷瓶里的百合,香味混在苏合香中,不时扑入高宛宁喉间,她娓娓道来,说的声情并茂,末了,面容略显憔悴。
“维璟喜欢的那个替身,正是妾之前的小姑子,而今邵家小女娘,邵明姮。”
“本宫记得,你那前夫在工部任侍郎,怎么,彻底断了吗?”顾音华在试探。
高宛宁点头:“一别两宽,再无干系。”
“极好,省的日后他犯什么事,牵连到你。”
高宛宁倏地抬起眼睫,又落下。
“你的忠心本宫明白了,难为你一个再嫁妇还能做到体面端庄,过来。”顾音华从腕上摘下一只镯子,挽住她的手戴到上面,复又轻拍她手背。
“本宫孤单寂寥,往后若是空闲,便常来坐坐。”
“谢娘娘。”
.....
“她去了太后宫里?”顾云庭咳了声,掩唇抬头。
“是,据在宫里伺候的眼线说,两人只是闲谈,不过太后还惋惜郎君和高娘子来着,高娘子似乎提到姮姑娘了。”
顾云庭拢着披风起身,在案前来回踱步后,沉声吩咐:“你着人盯紧高宛宁,若有异常及时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