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你才是流犯!”女娘气急,拔剑便要砍他。
小厮避开,拿着平底托盘挡住脸,喋喋不休:“我还就是不怕你了!像你这种人我每日不知见多少,若每个都说丢银子,赖在驿馆白吃白住,还真当咱是活菩萨,受这冤枉气,你不是要报官吗,走,咱一道儿过去!”
“你..你这无赖!”女娘憋的脸通红,却只骂出这等不疼不痒的字眼。
小厮更是嚣张,笃定他们再拿不出银子,言语间的轻视丝毫不避讳。
邵明姮想起白日她空瘪的荷包,不禁转身进屋,随后握着自己的荷包出来。
“邵娘子,我来吧。”崔远知晓她意图,挡在她前头想付银子。
邵明姮已经拿出两粒碎银,递到小厮跟前,那小厮立时微弓起腰,笑脸相对:“小娘子好心,但这等人是帮不过来的,你今日替她付钱,明日她便要赖上你,便是吃穿住行都得要你承担,无穷无尽,没完没了...”
“咣当”一声。
小厮话没说完,那女娘实在忍不了,横起右脚径直将他踹飞。
“姑奶奶我虎落平阳被犬欺,愣是忍气吞声受你奚落,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放肆诋毁!”
邵明姮忙拦住她,与此同时,崔远走到那小厮面前,给了足足一两银子,小厮摸着肚子,愤愤又讨好的接了银子,却是再也不敢念叨,转头一瘸一拐下楼。
女娘脸颊涨红,气势汹汹,拔出的长剑闪着寒光,因她的愤怒而嗡嗡颤抖。
邵明姮虽不会武,但也识得出这是一柄好剑,剑刃很薄但锋利似劚玉如泥,是上好的玄铁打造,剑身简洁轻便,像是特意为女娘定做的,剑鞘雕着白鹤,再无其他装饰。
“多谢你的银子。”她吐了口闷气,噌的收剑入鞘,又有些不好意思,“但我现下没钱还你,不如...”
她把剑往前一递,爽快道:“不如拿剑抵了。”
邵明姮吓了一跳,忙摆手解释:“出门在外难免遇到难处,既让我看见,又觉娘子甚至有缘,权当帮扶一把,不图回报。娘子的剑用来防身,送我手里便是废铁了。”
她说的叫人心里舒坦,女娘拱手一抱,笑道:“那也行,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回头我差家里人去还你。”
“不必了,萍水相逢既是有缘,娘子早些休息吧。”
她说着便要回屋,女娘上前拦住,脸忽然一红,颇为局促地开口:“那..既如此,能不能再借我十两银子。”
崔远蹙眉,邵明姮没有犹豫,当即应声,去屋内取银子。
等候的光景,女娘朝崔远看了眼,说道:“你娘子真是个大好人。”
崔远兀的脸红,下意识往屋内扫过去,却没辩驳,只低声道:“姑娘出门在外需得把钱财看好了,尤其带着伤病,更得留神。”
邵明姮出来,女娘接过银子,感激道:“你既不方便告诉我名字,日后我想要报答便也没有法子,我叫刘灵,深谢小娘子了!”
她住在邵明姮隔壁,进门时果然如那小厮所说,房中有血腥气。
邵明姮只瞥了眼,望见地上换过血的衣袍,似是男人衣裳。
进屋前,崔远叫住她。
“你夜里若是饿,便吃些果子饱腹。”他递过去绢布裹着的东西,“是我娘亲自做的樱桃煎,虽不是当季樱桃,但味道还算可以,你尝尝。”
邵明姮道谢,崔远微微笑着,又道:“再有两月樱桃熟了,你若喜欢,我叫我娘再做。”
“崔郎君,其实我不爱吃樱桃。”邵明姮福礼,从内关上门。
崔远站在门外,方才的欢喜霎时浇了盆凉水,冷的透彻。
她怎么会不喜欢樱桃,那年她和邵怀安一起踏青出游,崔远恰好碰到,便佯装与邵怀安结伴,一道儿去了东郊樱桃园,那儿有一片沼泽地,他们骑着马绕过去,还见许多鸟雀停在沼泽地上,啄食偷来的樱桃。
他记得邵明姮穿了身绯色薄罗裙,挽着鹅黄泥金帔子,素手往上擎着,露出一截雪腻柔软的小臂,摘的樱桃递给身旁站着的邵怀安,裙摆迎风飞舞,她回眸轻笑,纤细如玉的手指捏着樱桃,塞到邵怀安嘴里。
那一刻,她美极了。
崔远叹了口气,捏着手回到房中。
大雨未停,他们便在驿馆等候晴天。
翌日晌午,那女娘叩开邵明姮的门,为难地凑到她耳边,小声道:“能不能借我两件男装?”
邵明姮一愣,她又接着说道:“雨下的这么大,附近没有合适的成衣铺子,而且我屋里那位离不开人,他身上都快馊了,再不换下来洗个澡,我进去就得吐。
昨日我见你郎君同他身形差不多,便想着过来看看,就借我两套,有换洗的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