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94)

还是隔壁年过半百的奶奶看不下去, 签了知情书, 说把孩子暂时放在她家里养, 以免孩子的妈妈突然回来, 不至于看不到孩子而着急。

怎么可能着急呢?

真在乎就不会一声不吭消失了。

后来慢慢记得点事了, 消失的母亲突然回来,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形容憔悴,像历经了什么苦难归家。那天晚上,薄言吃过晚饭后跟女人回了家。

家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连被子都冷得不像话。

她好像并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需要什么,把他放在床上,关了灯。屋里黑漆漆的,也没有暖气,安静得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但薄言不觉得冷,蜷缩在一角,心里想的却是:真好,他再也不是别人口中没有爸妈的野孩子了。

野孩子的标签似乎永远都甩不掉。

时间长了,薄言并没有发现日子往好处走。

他依然没人管教,吃冷的饭,睡冷的被窝。偶尔隔壁奶奶看不下去,会在家人的白眼中偷偷给他送吃的。他坐在单元楼的墙根吃饭,经常可以听到邻居家并不收敛的嗓门。

“亲妈都在,用得着你管?你管人家吃冷的热的呢?”

“妈,不是我说,你看他亲妈回来了也没说感谢一下咱们家过去两年给她看孩子。就算不出钱吧,嘴上意思意思有吗?我们干什么瞎操这个心,人压根不领情!”

“有爹妈生没爹妈养的多得是,你管的过来?”

还有一次是楼下的中年夫妻。

男的那个说:“孤儿寡母我看她又不出去上班,哪来的钱?肯定是那些男人给的啊。”

“什么男人?”

“你没看到?那女的经常带不同的男的回来。”男人嘿嘿一笑,“别的不提,那女的虽然不年轻了,脸和身材还是不错的。那个屁股翘的,不知道操起来……”

“要死啊你个老畜生!”

紧接着是乒乓作响的锅碗瓢盆声。

薄言听着闲言碎语大口吃完饭,把碗洗干净了摆在邻居家门口。

他敲了敲门,听到奶奶一轻一重的脚步声才转头离开。

别人在背后议论的那些话一句不假。他的母亲无用,情绪化,恋爱脑,一而再再而三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她经常指着那些不同的男人跟他说,“叫叔叔,妈妈在跟这个叔叔谈恋爱,以后叔叔会常来我们家。”

说常来的男人一个都没再来过。家里的那点积蓄倒是越来越少。

那时候薄言判断家里的经济条件唯一的标准只有晚饭。

菜变少了,饭变稀了,家里快揭不开锅了。

在他上初中的那年,母亲再度陷入爱河。

她每次谈恋爱都是这副模样,薄言从习惯变为漠然。他看着她化着愈发浓烈的妆早出晚归。有时候兴高采烈,像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有时候又苦着脸,吃着吃着饭眼泪就刷刷往下掉。

掉眼泪的次数多了,薄言就知道,她又被甩了。

在他厌恶的目光中,她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自述:他是爱我的,他会回来接我的。

薄言心想,怎么可能回来接你。

家里的积蓄都被骗走,还留下一屁股债,他疯了才会再回来。

那个男人果然没再出现,和以前每个来家里做过客的“叔叔”一样。

只不过这次薄言的母亲似乎很受打击。

在某个平凡的早晨,薄言起床后习惯性地看向门口,大门链条散着,摆在地上那双她最喜欢的红色高跟鞋没在。小小的客厅一眼就能看到摆在桌上的,异常丰盛的早餐——一碗豆浆、两个包子、小半袋油条。

他坐下,安静地吃完早饭。吃到最后,手指竟然有些发抖。

那天晚上从学校回来,高跟鞋依然不在。

第二天,还是不在。

第三天,也没有。

第四天……

看吧,他又被抛弃了。

这虽然不是第一次,但它是记事以来的第一次。

在最初几天的情绪狂潮过后,他忽然安静下来,把破旧的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在枕头下翻出他母亲抽剩半包的香烟,被压得已经变了形,像极了现在这种压得变了形的生活。墙上还贴着她自我欣赏时刻最喜欢看的写真。

在她杳无音信的那个月,薄言愈发平静,撕下写真。

照片上她穿着影楼的红裙,笑得一脸廉价。

他与照片上的女人四目相对,冷心冷肺地说:“希望,你不是死了。”

念完初中,属于他的义务教育已经过去。

他打算找点事情给自己做,给小朋友补习,替人跑腿,偶尔也会去黑网吧干点网管的活。总之能赚钱的都会去尝试,他想要快速攒到第一桶金,这样才有资格安安心心地上完高中三年。他知道,像他这样没权没势的人,拿不到漂亮的学历是很难有出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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