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温瓷神色恹恹地点了下头。
看她又快要陷入情绪,薄言生疏地摸摸她的脑袋:“别想那么多,这些都跟你没关系。章鹏是成年人,不是小孩,他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至于章合泰,虚伪大半辈子不也什么都没得到么。”
他唯独不提老太太。
温瓷想,大概老太太对她来说是个微妙的存在。恨是恨的,但不至于巴不得她去死。她身体底子大不如前,怕是也不太可能长命百岁了吧。
想到这些,温瓷仰靠在枕头上闭上眼。
心中百转千回,她破天荒地坦诚:“薄言。”
“嗯?”
“我回来看奶奶的那天,她跟我说,温家弄成现在这副样子才是你的计划真正开始。”温瓷依然闭着眼,或许在他眼里是没法对视的意思,但温瓷自己知道,闭眼是为了不再流眼泪。
压下嗓间酸涩,她才继续说:“我有一会儿是信的。”
薄言低缓的嗓音慢慢响起:“所以才没接我电话?”
“也不全是,那时候心情不好。”温瓷说,“我怕吵架。”
像是无奈,薄言静了片刻,仿若叹息:“吵架也是我让你。”
他们之间碰到敏感话题总是避而不谈,这次却不一样。
温瓷想彻彻底底与他掏心掏肺一次。
“还有,昨天我回集团开会。”温瓷缓声说,“你应该知道开的什么内容。”
只思考须臾,薄言便明白:“你知道劳伦斯在收集团的股票?”
“知道。”温瓷问,“有你在里面操作吗?”
“有。”答得毫不犹豫。
温瓷终于睁开眼,眼尾红的我见犹怜。
她语气里好像藏了责怪,又像是在不安,踌躇再三才说:“你怎么这么直接。”
“本来就是要告诉你的。”
将她睡乱的短发一丝一丝捋顺,薄言显得很有耐心。
耐心之余,他也是有气在心里的。
说过一次两次三次……心都快剖开摆在她面前了,她依然会一次两次三次地把真心推开。
说不落寞是假的。
薄言将唇线抿得平直,随手转身出去。
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跟着他,没停,也没放慢速度,径直来到自己的那间书房。桌上毫不避讳地摆着一摞又一摞文件,最上面的便是股权转让协议。
协议都是他签过字的,只需另一方再签字就能生效。
“我的书房向来没什么秘密,你随时都可以进来。”薄言没什么情绪地说,“你但凡来过一次都会知道,是我拜托劳伦斯那边收的股,最终目的也是转给你。”
薄言背对她而站,光一个背影就说不出的萧瑟。
特别是当他说完之后短暂沉默了一会儿,温瓷张了几次嘴,没说出话来。
她原本想问,怎么不用他自己的名义。
转念又想,温家那几个盯着他,自然不能明着来。
让人以为是劳伦斯也好。同行出手,会让本就满是创痕的集团内部再次军心动荡,一样方便温瓷趁乱把那些烂疮都剜掉。
协议转交到她手中,薄言转身,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没有老太太转让给你的那笔,这些也足够你当最大控股人了。”
看吧,她最提防的人事事却只考虑她。
温瓷抱住他的腰,压下酸涩:“我知道了。”
“还想问什么?”
“没了。”
“真没了?”
“真的。”
“温瓷。”他很无奈,满肚子火最后只是丝丝袅袅自己消化了,变成一句:“你什么时候可以真的相信我。”
因为这句话,温瓷愧疚了很久。
然后她很没出息地哭了。
从昨天到现在,泪腺一直处于高度发达状态。这些年硬生生憋住的眼泪都在这两天流了个干净,一开闸就停不下来。
有时候觉得情绪该收住了,眼睛却不听话。
哭到后来,他身上的居家服被渲染出好几块星星点点、颜色深浅不一的地方。干净清冽的薄先生被她弄得皱巴巴,颇感狼狈。
只不过他眉眼却比先前放松了许多。
一只手按在她后脑勺处,时不时捋一下,无措又无奈。
“只是让你信我……没让你这么哭。”
“温瓷,别哭了。”
许久,他又说。
“我没那么计较。也没有很难过。”
“你这么哭下去我真的……”
“……算了。”他叹息,“还是哭吧。哭够会舒服点。”
等温瓷把所有情绪收住,眼睛没法见人了。
她期期艾艾地说:“我要不要叫人上门做个消肿提拉?”
薄言好笑地看着她:“现在在乎了?”
她转身,没什么形象地擤掉鼻涕,再回过头时还是梨花带雨的模样。别人口中的温大小姐鲜有这么鲜活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