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你把银行卡账号发给我,我转给你。”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考虑。
杜鹃愣了一下。
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
她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也没说什么结束语,转身就准备走。
林应钦连忙叫住她,“嫂子,手术什么时候?到时候我可以找辆车去接你们。”
“不用了。”
杜鹃的语气又冷了下来,“手术还要等一个多月,我上周就已经带着爸在医院附近住下了,医生说还要做一些检查,透析也要每天做,住在老家不方便。”
林应钦挺意外的,“已经住下了?住哪儿?”
“就随便找的一个招待所。”
“多少钱一晚?”
“四十。”
“四十?”
就连齐河的小宾馆现在也要八九十一晚,何况江临这样的大城市。
林应钦根本想象不出来那会是个什么居住环境。
但他以前曾听说过,大城市的三甲医院附近常有一些价格极其低廉的招待所和小宾馆,几乎是专为那些外地来看病的人准备的。条件肯定不怎么好,但总归是能给那些已经被疾病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人们提供一个临时的住所。
孟舟生前惦记的就是让家里过上好一点的生活。
可如今……还差得太远。
林应钦喉中涌起一阵苦涩。
“嫂子,要不我给你……”
“不用了。”
杜鹃冷声打断他,“你记得把钱给我就行。”
-
晚上下班后,林应钦坐地铁到了市中心医院站。
那边是城南的老城区,人流量本来就大,再加上有中心医院的存在,到了晚上也依然是人流如织。
医院门口的主干道上有不少快餐店和家常菜馆,这个时间人正多,还有不少穿着病号服的人在附近溜达。
早上杜鹃没有透露他们住在哪,林应钦只能顺着街道漫无目的的乱逛。
他进去问了几家小宾馆,都是一百多一晚,听他打听更便宜的,老板还颇为同情地打量他一眼,建议他去后面的民生路转转。
民生路是红荔路附近一条很窄的小路,上面建的大多都是私房,因为背街,这几年都还没有被拆除。
那些房子如今大多都被用来改建成招待所和小型娱乐场所,门口就是各种小吃摊和小商店,可以说是附近最为平价消费的一条街。
林应钦随便找了一家招待所进去,坐在前台的老板娘一见到这样的帅哥进来,立刻眼睛都开始放光。
“要是你住的话,我给你打个折,四十一天,怎么样帅哥?平时我这儿最低都是五十的。”
林应钦打量了一眼四周。
走廊上的墙都发霉了,地板也是脏兮兮的,一楼大概有二十来个房间,门还是木头做的,可以说没有任何安全保障。
“可以看下房间吗?”
他问。
“可以啊。”
老板娘爽快地带着他进去。
那房间只有一扇小窗,正对着外面那条嘈杂的街道,过往的人声和小贩的叫卖声不停地从窗外传来。
且不说房里简陋的设施和不太好闻的气味,林应钦都不知道这种不隔音的环境下,住在这里的人都是怎么能睡得着的。
见他脸色不是太好,老板娘笑着跟他解释:“我们这儿可不比酒店,条件肯定是很一般的,但是现在五十在哪能住到单间啊,你说是不是?要不是看那些来看病的人可怜,这赔本生意我们也不做的。这条街上啊,我们家算是好的了……”
那女人的声音在耳边渐渐变得模糊。
林应钦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径直转身出去。
“哎帅哥!不租了?”
林应钦一口气走到门口,刚刚室内那股潮湿的霉味才慢慢消散开。
他垂着头走到街上,眼睛突然有些发酸。
“小林?”
距离两三米开外,一位面容消瘦的老人正坐在轮椅上,有些不确定地打量着他。
身后,杜鹃握着轮椅把手,眉头拧得紧紧的。
林应钦喉咙一紧,半晌才应出一声:“孟伯伯……”
孟舟的父亲已经比他最后一次见到时又苍老了不少,眼圈四周全是乌青,人也瘦的不成样子,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肉眼可见的瘪了下去。
“真是你啊~”
孟父朝他笑了笑,“你是……来看我的?”
“啊……嗯。”
林应钦看了一眼杜鹃,后者抿着嘴不发一言,脸上表情始终是倔强。
“唉,我跟小娟说了别告诉你,看来她还是跟你说了。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太好意思见你。”
孟父的脾气和孟舟很像,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温和有礼,即使现在也是笑着。
虽然那笑容此刻印在那张几乎枯槁的脸上,看起来格外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