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儿估计是个高一学生,胆子不大,遇到这样的人,第一反应先是躲得越远越好。她忍不住细声尖叫了一下。
无辜的辛念也着实吓了一跳,站在后面一动不动。
她盯着那冲过来的男人。
那人个子挺高,头发乌黑却杂乱,下巴上有胡茬,年纪一时间难以分辨。
穿着单薄的夹克衫,哪怕相隔几米,也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那是一种颓靡的气质。
味道接近死亡。
辛念恍惚记得自己曾经在齐家巷闻到过类似的味道。
女孩儿缩起脖子,退到墙角。
男人应当是刚刚喝完酒,醉醺醺的,眼底发青,瞳孔泛黄,粗声粗气地问:“时……易呢?”
他语调含糊,口齿不清,那短发女孩儿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她皱着一张脸,快要哭了,小声问:“你说的是谁啊?我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但是,相隔更远的辛念却清楚地听到了“时易”两个字。
她心中震动,却不敢表现出来。
男人大喝一声,“你不要装傻!有人都告诉我了,时易那浑小子每天在校门口接人放学,就长你这样!”
女孩儿机灵,一听便听出来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来找谁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推开面前的男人,“走开!你认错人了!”
男人虽然高大,但此刻正晕乎乎的,踉跄了几下,就被这个女孩儿给推倒在地。
他在地上愣怔数秒,然后抬起头,目光中闪过和不可置信的戾气。
那女孩儿显然也没有料到自己能一把将一个成年男人推倒,她贴在墙边,似乎吓傻了。
半晌都不动。
辛念站在她后面,有些着急,但又不敢贸然出手,惹祸上身。
她回头,见33路车刚刚驶过十字路口。
想也没想,辛念往前跑去,在路过地上的男人时,准确地、狠狠地踩上他的右手。
男人吃痛,厉声尖叫。
短发女孩儿趁他不注意,也急忙往前跑去,跑进人堆中。
而辛念穿着最普通的羽绒外套,极其不起眼,那男人再想回头寻找时,她早已经跳上了公车。
辛念将羽绒服的帽子套在头上。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仔仔细细地瞧着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的男人。
他晦气地对着地上吐了几口痰。
抬起头,目光像匍匐的、藏在草丛中的、找寻猎物的野豹。
辛念终于意识到他为何年纪难辨了。
这男人外貌邋遢,神色阴郁,但仔细看,却发现其五官竟然出奇得好看。
皮肉贴骨,轮廓分明,眉是眉,眼是眼,鼻子是鼻子。
恰到好处地分布在脸上。
说实在的,普通人能长成这样的并不常见。
从刚才看来,那个男人似乎是来找时易的。
一个大胆的念头击中辛念。
时易的父亲……
叫什么来着?
哦,对,时雨。
辛念呆怔着。
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
毫无征兆地,时雨的眼睛往旁边一转。
他的目光牢牢固定在公交车上。
辛念心跳一颤,别开眼睛,把半张脸埋在外套中,故作神色如常地看着前方。
公车慢慢离开站台。
她轻轻扭过头,盯着玻璃,湿滑的水雾划过一角,身后的人越离越远。
辛念慢慢放下心来。
时易从来不提及这个叫做时雨的人,辛念虽然不问,但能感受到他心里对父亲的感情是很淡漠的。
甚至在他的成长中,或许时雨都没有参与过。
那他现在来找时易是做什么的呢?
辛念心里略感安慰——
幸好时易还没有回来,幸好他今天没有来接自己。
她将此事牢牢记在心里,心道要找个机会告诉时易。
*
瘦猴在网吧门口转悠着,看着镇定坐在柜台前的张明凯叹气,“你怎么是这幅表情?”
张明凯低头将眼镜拿掉,天气冷了,镜片上全是水雾,待擦干净之后,他才缓缓地问:“那我应该是什么表情?”
瘦猴一巴掌拍在桌面上,“你就不好奇,刚才那人是谁吗?”
“易哥他爸,是吗?”
“你看出来了?”
“气质不像,但是鼻子很像。”
瘦猴愤怒道:“你都知道了,还是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我都快要急死了!”
“你急死了,事情还是解决不了。”
“你!”
瘦猴坐在张明凯对面,“那你说怎么办?”
“没办法,或者说,我们俩拿不了注意。”张明凯为他分析,“你刚才也看见了,他爸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怕我们报警。他压根不怕警察,别说被拘留了,恐怕进局子对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他今天进来找人,我们把他轰出去,下次再找人,我们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