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前方的主将其实听不清此处的动静。
鹿白步伐踉跄,四肢变的沉重,体力逐渐不支。
她急促地呼吸着,压下口中的泪涩与腥味,面含最后一点希翼看着前方。
回应她的是逐渐缩小在夜色里的骏马。
景殃在滚滚尘土中甩起马鞭,落雪的背影孤寒料峭,氅衣被凛风拂起,墨发高高飞扬。
鹿白望着他的背影,直到眼眶酸涩,最终放慢脚步,一点点停下。
她站在雪郊上,眼睁睁看着他纵马踏进大雪纷飞里,消失不见。
她实在是,追不上了。
景殃食言了。
这一去尚不知要多久,新的一年,他不能陪她一起看中秋节夜晚的月亮了。
“呜、呜呜……”
鹿白慢慢蹲下,抱住膝盖,嘶声力竭地哭起来。
泪水连成了串,在雪地里砸出一个个坑。
心中一直模糊的感觉,这些天来逐渐清晰。情绪的萌芽宛如拔地而起的树藤,蜿蜒撞开心扉。
终于,它在今晚破土而出。
她任由寒风刮过朱红裙摆,从没像现在这样,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情——
她在及笄的这一天,在长大的这一年。
喜欢上了一个人。
恰如苍鸟栖息之后会留痕,枯荷只需风起,烈火便燎原。
作者有话说:
上卷明晚完结!
下卷开启倒计时!
第75章
冬雪一直在下。
整个皇宫皆是银白似霜。
朱红宫闱落满白雪, 苍枝被沉沉压着,似欲折弯。
季权公在楚宁王府里不停不止地嚎闹,被宋延抱去宋府养着。
廖先生开始闭门谢客, 轻易不接见外人。
风月楼的小娘子们凭栏趴了一夜, 面对城门的方向哭红面颊。
胡伯坐在空廖无人的朱雀茶楼里, 讲了一夜纨绔子弟和娇娇女面临分别两地的故事。
……
深冬终是来了。
有墨竹尽职尽责的打掩护,鹿白脱离了大部队, 直接去楚宁王府。
好像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 那三件礼物,其中有一件一定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心跳愈发急促, 血液从她全身上下往头上涌去。
昔日奢丽恢弘的王府像是乍然失去了主心魂,显出几分萧瑟和寂寥。
王府护卫看到她之后,主动给她开门。
鹿白深吸一口气, 走进去, 看到廖先生早已在旁侧垂手等待。他看到鹿白时,丝毫不意外她的出现, 只道:
“姑娘随老奴来。”
鹿白跟在他身后。
鞋底踩在道路雪地上,发出轻微的簌响。
王府下人不多, 她走入主院, 却感觉比进入冷宫还要寂寞。
王府主人真的走了。
廖先生在书房门外停下,为她拉开门扉,垂首站在一侧等候:
“王爷送您的三件礼物,都放在书桌上。”
鹿白缓缓走进去。
王府没有甚多变化,与她从前来时差不多模样。只是一些上锁的抽屉被打开,里面诸多书信和密料已被王府主人带走。
她仿佛在打量一个全新的地方, 把熟悉的角角落落全都看了一遍, 最后停在书桌前。
书桌呈现暗纹理的沉木色, 微微泛着低调的光泽,桌面整洁,只留了一副笔墨纸砚。
书桌正中央,整整齐齐地放置着三样东西。
鹿白胸腔的心跳再次急促起来,甚至呼吸都在加快。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看向第一件礼物。
第一件,是个军营专用匣。匣子上面压着一个光泽微黯、已经有好些年头的玉坠。
她颤抖着手摸向玉坠。玉坠润沉微凉,她摩挲着玉坠纹理,珍重地放进袖内。
拿起匣子,鹿白深吸一口气,打开——
一纸陈旧泛黄、带有战乱折痕、却被保存完整尚好的叛国信,安安静静地躺在匣子里。
哪怕做好了心里准备,她依然愣在原地,心头震撼与恍然交错,半晌无法回神。
这瞬间,她非常想哭。明明眼睛已经肿了。
空落落的情绪占满心脏。分明是她急不可待想要得到的东西,拿到手上时却突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不是她找到的。
是景殃亲自呈给她的。
他知道她的身份了。
他何时发现的?
是在……冬猎最后一日,她悄悄前往月岩山,出手伤人却被景殃目睹了全程那天?
那岂不是说……他一开始就在那里?
鹿白努力憋住眼泪,稳了稳心神。终于平静下来后,她把书信放回匣子,打算等回头细细研究。
她看向第二件礼物。
第二件,是一个纸条和一串钥匙。
鹿白有些不解地拿起纸条,看到上面写了几个字,指向广南王府的某个地点。
……这是什么?
她按捺住疑惑,先放在一边,看向第三件。